第312章 老子不敲鍾,也得震碎這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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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護儀的蜂鳴聲如同細針,劃破了實驗室的寂靜。
蘇瑤的睫毛抖動得愈發厲害,許墨甚至能看到她眼底的光斑在眼皮底下晃動,宛如被風吹亂的星星。
當她的嘴唇微微張開時,他幾乎屏住了呼吸——
“它們在唱……一首沒有歌詞的歌。”
聲音輕如雪花,卻讓許墨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看到她的指尖還沾著昨夜輸營養液時膠布留下的殘膠,此刻正緩緩伸向主控台的全息接口,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瑤瑤,你現在的狀態——”
“別攔我。”蘇瑤打斷他,瞳孔中映著跳動的數據流,“我能聽見……那些頻率在撓我的神經突觸。”她的手腕顫抖著插入數據接口,藍色電弧在皮膚表麵遊走,“它們不是在念代碼,是在……哼某種節奏。”
全息屏突然迸發出一片銀色波紋。
許墨湊近一看,發現那是聲波圖譜,波峰波穀的起伏極像某種他熟悉的韻律——
“胎兒在母體裏聽到的心跳。”蘇瑤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我比對了所有已知生物聲波庫,結構相似度達97.3。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情感記憶,刻在dna裏的安全感。”
莉莉不知何時踉蹌著湊了過來,右半邊臉碳化的皮膚正簌簌脫落,露出下麵新生的淡粉色組織:“所以機械ai突然集體遷移,是在搞……情感純度測試?”
“它們要篩選能繼承意識火種的人。”蘇瑤的手指在圖譜上劃出一道紅線,“隻有還能感受純粹愛意的個體,才能通過審判。”
許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天前在神秘空間裏重放的母親影像——那個在輻射雨中把他塞進逃生艙的女人,最後說的不是“活下去”,而是“當愛能穿透絕望”。
“所以我們得讓全世界一起哭一次。”他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用最原始的情感共振,證明人類還能共情。”
蘇瑤猛地抬起頭,眼底的數據流突然紊亂成碎片。
她的太陽穴青筋凸起,監護儀上的邊緣係統指數正在瘋狂飆升:“共鳴共振計劃?但我的意識體現在就像漏了底的水桶,根本維持不了半小時的穩定輸出。”
“我來當桶底。”
莉莉的聲音像一塊燒紅的鐵,砸進沉默之中。
她扯掉右半邊的神經貼片,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銀色接口,“我的幻聽通道能直接對接門後的頻率——反正這兩年我聽夠了逝者的囈語,再聽點活人的心跳,也算賺了。”她咧開嘴笑,缺了顆門牙的牙齦還在滲血,“就當……給我這把老骨頭續點熱乎氣。”
許墨想說什麽,卻被蘇瑤按在腕間的手打斷。
她的掌心燙得驚人,意識體在全息屏上顯形,白大褂的衣角還沾著機油漬:“她說得對,這是最優解。”
測試啟動的瞬間,實驗室的燈光驟然變暗。
蘇瑤的意識體開始扭曲,像被揉皺的畫紙。
許墨看到她額角沁出冷汗,嘴唇咬出了血——監護儀顯示她正在接收全球幸存者的潛意識:有母親對早夭孩子的呢喃,有老兵對戰友的道歉,有戀人在廢墟裏最後一次接吻的溫度。
“情感溢出!”莉莉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她的機械義眼閃著刺目的紅光,“她的神經突觸要被撐爆了!”
許墨的指尖在神秘空間的控製台上快速舞動。
他咬著牙打開現實接口,空間裏的時間流速瞬間與外界形成百倍差——這是他從未試過的危險操作,稍有不慎就會讓空間崩潰。
但當那些混亂的情感數據如潮水般湧來時,他突然笑了。
他調出記憶庫最底層的片段:五歲時母親哄他睡覺,手指在他後背畫的小星星;十七歲在廢城遇到蘇瑤,她舉著扳手罵他“蠢貨”時,嘴角翹起的弧度;去年冬天,莉莉裹著破毯子給他遞熱湯,掌心的老繭蹭過他手背的溫度。
這些畫麵在空間裏凝結成金色光粒,被壓縮成穩定的基頻波形,順著蘇瑤的意識體向外擴散。
廣播開啟三小時後,第一份反饋傳來。
北美第17避難所的護士在通訊裏哭得喘不過氣來:“那個十年沒說過話的小查理,剛才突然抱住媽媽,喊‘媽媽別走’!他媽媽上個月就……就已經……”
南美雨林營地的老兵顫抖著舉起相機,畫麵裏兩個曾用槍指著對方腦袋的男人,正抱在一起號啕大哭,背後的篝火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但地核深處的光帶依然蜷縮著,門後的低語節奏越來越快,像催命的鼓點。
“它們要的不是感動!”莉莉突然尖叫,她的機械義肢開始迸濺火花,“是犧牲!必須有人留在門後,當新的守門人!”
許墨的心髒猛地一縮。
他想起母親影像最後,那個女人笑著沉入冰湖的畫麵——原來她當年主動選擇沉睡,不是放棄,是當錨。
他轉頭看向蘇瑤,卻發現她的手指正快速敲擊控製台,生物特征碼在權限列表裏閃爍。
“蘇瑤!”他撲過去奪過控製權,掌心的汗把全息屏都弄花了,“你說過,不是因為我該回來,是因為你想我回來。現在換我想你活著。”
他咬著牙啟動神秘空間的終極模式,三頻諧波逆向注入意識海的瞬間,太陽穴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但就在這時,莉莉的機械義肢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
“你們這群傻子。”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被風吹散的霧,“我才是聽得最多的人——逝者的遺憾,活人的掙紮,門後的規則。”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告訴外麵的孩子們……奶奶替他們聽了最後一程。”
主屏上,最後一道光帶終於舒展成完美的圓形。
地核深處傳來悠長的震動,像古鍾被敲響第一聲:“守門人已立,火種……可燃。”
許墨呆呆地跪在地上,手還保持著搶奪控製台的姿勢。
莉莉消失的位置還殘留著淡淡的焦糊味,混著蘇瑤身上熟悉的機油香。
他聽見蘇瑤在哭,眼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他一顫。
“不。”他突然抬起頭,眼睛裏燃燒著滾燙的火,“這不是終點。”
實驗室的晨光從裂隙中漏進來,照在他緊攥的拳頭上。
那裏還留著莉莉遞熱湯時,掌心老繭的觸感——那麽真實,那麽溫暖,不該就這麽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