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醉吻驚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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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寶鎮的黃昏浸在黃酒香裏。蘇燼晃進“醉仙樓”的雅間時,店小二正往桌上擺茴香豆。
    他盯著青瓷酒壺上的纏枝蓮紋。上一世,十六歲那年——他打斷了白玉門弟子的肋骨,起因是對方在賭坊裏罵淩言“刻薄寡情,遲早遭天譴”。
    他攥著骰子的手當時就碎了盞碟,等他回鎮虛門時,淩言正立在大殿中央,烏木鞭在掌心繞出冷硬的弧。
    “目無門規,私鬥傷人。”淩言的聲音沒什麽溫度,鳳眸掃過他眉骨上的血痕,“伸出手。”
    他梗著脖子伸手,以為會挨鞭子,卻見淩言手腕一揚,烏木鞭帶著破空聲抽在他臉頰上。
    劇痛瞬間炸開,他嚐到了血腥味,聽見周圍弟子倒抽冷氣的聲音。
    他抬眼,撞進淩言深不見底的眼,那裏麵隻有冰冷的斥責,沒有半分波瀾。
    “還有三十鞭,戒律堂領。”淩言收回鞭子,轉身時衣擺掃過他鼻尖,帶著雪後鬆林的清寒。
    可他沒看見,淩言轉身時,藏在廣袖裏的手正劇烈地顫抖,鞭梢上甚至沾了一點不易察覺的血跡——
    那是他攥得太緊,指甲掐進掌心留下的。
    更沒看見,當日淩言站在戒律堂外的雪地裏,聽著裏麵斷骨鞭落下的悶響。
    指尖捏碎了袖中早已備好的生肌膏玉瓶,藥粉混著血珠滴在雪地裏,很快被新落的雪覆蓋。
    “客官,您的酒。”店小二的聲音打斷回憶。
    蘇燼接過燙得恰到好處的黃酒,喉間卻泛起鐵鏽味。
    “是不是無論我怎麽努力……”他對著空酒杯喃喃,酒氣氤氳中,眼前又浮現出淩言跪在雪地裏求他的模樣,“你都隻會厭惡我?”
    他不知道,那日在大殿上,淩言揚鞭的手之所以發抖,是因為看見他眉骨的傷時,心口忽然像被流霜劍刺穿般疼。
    他不知道,戒律堂外的雪地裏,淩言站了整整三十鞭的時辰,直到嘴唇凍成青紫色。
    他更不知道,每次他躺在房裏委屈時,若雪閣的燈總會亮到後半夜,燈下的人對著他的劍譜發呆,指尖一遍遍拂過他練劍時留下的指印。
    所有的關心都藏在冰冷的麵具下,所有的溫度都被風雪隔絕。
    蘇燼仰頭飲盡杯中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眼底泛起的濕意。
    蘇燼灌下第三壺黃酒時,酒液順著嘴角淌進衣領,在青衫上洇出深褐的痕跡。
    醉眼蒙矓中,青瓷酒壺上的纏枝蓮紋扭曲成淩言腰間的玉帶,他忽然回想起上一世作為滅道仙君時,曾捏著那玉帶將人按在榻上——
    那時淩言的唇總是涼的,像含著雪,卻在他舌尖抵開齒關時,微微顫抖。
    “嗬……”他對著空杯嗤笑,指尖戳著酒漬畫圈。
    “柔卿死了後,連裝模作樣的人都沒了……”
    柔卿是唯一對他好過的人,記憶裏那灘刺目的血,與淩言跪地求他的畫麵重疊,攪得他胃裏翻江倒海。
    意識徹底沉睡前,他好像看見竹簾被風掀起一角,雪後鬆林的清寒氣息湧了進來。
    等再睜眼時,有人正架著他的胳膊往樓下拖,廣袖拂過他鼻尖,淡淡的梅香,那味道……是淩言。
    “阿言……”他迷迷糊糊地仰頭,撞進一雙淬了冰的鳳眸,“你找本座做什麽?”
    話音未落,就被巷口的冷風激得打了個趔趄。
    他下意識攥住身邊人的手腕,借著酒勁將人狠狠抵在斑駁的土牆邊——
    觸感是熟悉的身形,卻比記憶中單薄些。
    “你做什麽?”淩言的聲音帶著冷意,試圖推開他。
    可蘇燼此刻滿腦子都是上一世那人被按在床榻上的屈辱,和這一世柔卿提起雪蓮子時的刺痛。
    他扣住淩言後頸,指腹碾過那人微涼的皮膚,忽然就低頭吻了上去。
    這吻毫無技巧,帶著烈酒的辛辣和積壓兩世的怨恨,牙齒甚至磕到了淩言的唇瓣。
    他感覺到懷中人猛地一僵,接著是劇烈的掙紮。
    但他此刻像抓住浮木般死死扣著,直到舌尖嚐到一絲鐵鏽味——是淩言被他咬破了唇角。
    清脆的耳光聲在巷子裏炸開。蘇燼被打得偏過頭,臉頰火辣辣地疼,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眼前淩言的白衣蹭上了牆灰,領口微敞,嘴角掛著血珠,鳳眸裏翻湧著他從未見過的驚怒。
    “蘇梓宸!”淩言的聲音都在抖。
    完了。蘇燼腦子裏“嗡”的一聲。他看著淩言袖口下若隱若現的青筋,想起上一世這雙手揮出烏木鞭時的冷硬,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
    剛才那下……好像把這位祖宗惹毛了。
    可下一秒,他卻瞥見淩言垂在身側的手,指尖正不自然地蜷縮著,耳垂泛起極淡的紅,在暮色裏像沾了雪的紅梅。
    “師……師父?”蘇燼試探著開口,手忙腳亂地想擦去淩言嘴角的血,又覺得不妥,隻能尷尬地捂著臉。
    “我……我剛才喝多了,腦子不清醒……”
    淩言沒理他,隻是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嘴角,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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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袖揚起時,蘇燼清楚地看見那抹紅從耳垂蔓延到了脖頸。
    “師父你怎麽走這麽快!”蘇燼急忙跟上,靴底在雪地上打滑,“你怎麽會在八寶鎮啊?”
    “路過。”淩言的聲音冷得像冰,步頻卻快得不像“路過”。
    “哦……路過啊。”
    蘇燼撓了撓頭,看著前麵人挺直的背影,想起上一世每次被罰後,淩言也是這樣頭也不回地走掉。
    可走到鎮虛門山腳下時,淩言忽然停下腳步,從袖中摸出個小瓷瓶丟給他。
    “擦擦。”
    蘇燼接住一看,“生肌膏?”,瓷瓶邊角刻著極小的流雲紋。
    他猛地抬頭,卻隻看見淩言加快腳步往山上走的背影,白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唯獨耳根那抹紅,像雪地裏燃起的一點火星,遲遲未滅。
    “……”蘇燼捏著瓷瓶,“剛才那吻……好像不隻是我一個人亂了分寸?”
    他摸了摸自己被打紅的臉頰,又看了看瓷瓶上的紋路。
    這酒……果然不能瞎喝。
    他歎了口氣,卻在低頭時,看見自己青衫上的酒漬,不知何時已被人用靈力烘幹了大半,隻剩下淡淡的水痕,像誰指尖拂過的痕跡。
    蘇燼甩了甩頭,試圖把那荒唐的念頭從腦子裏甩出去。
    “媽的……我這是有病吧…這輩子還惦記著他…”
    他低聲罵著,往聽雪崖走去。
    修行之人本可以禦劍或施展輕功上下山,但淩言以前常帶著他徒步,一來二去,他竟也習慣了用雙腿丈量這段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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