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冰原之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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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袍掌門臉色煞白,忙拱手道:“不敢,是在下失言,蘇宗師莫怪。”
    普惠方丈合十道:“阿彌陀佛,既往不咎,當下要緊的是防備淩霄閣反撲。淩盟主,淩羲既會血祭陣,難保不會在別處再設陷阱,需早做打算。”
    淩言指尖輕叩腰間玉佩,清聲道:“方丈所言極是。”他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諸位回派後,需即刻加強結界,嚴查弟子中是否有被淩霄閣暗中種下咒印者——淩羲慣用血祭控魂,防不勝防。”
    眾人齊齊頷首,池臨扇尖點了點下巴:“那淩羲突然跳出來攪局,絕非隻為構陷蘇燼,定有更深的圖謀。隻是這圖謀究竟是什麽……”
    “他想做什麽,暫且不論。”淩言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錯辯的決斷,“此期間,我需去尋江不渡。”
    “江不渡?”
    “竟是那位第一藥宗師?”
    殿內又是一陣低低的騷動。有人蹙眉道:“江宗師已隱匿近百年,傳聞他早在三十年前便閉了死關,蹤跡全無,淩盟主何處去尋?”
    離洄青衫微動,接口道:“江不渡精於百草,更擅解天下奇咒,淩盟主尋他,莫非是找到方法了……”
    淩言抬眸,目光落在離洄身上,輕輕頷首:“離掌門猜得不錯。”
    他頓了頓,指尖撫過流霜劍的劍鞘,似在回憶:“諸位或許還記得,先前黎安城異動,林銜燭曾與我締結同生契。他此舉,原是為了逼我接下昭明王朝的皇位——隻因林家世代背負著一個詛咒,神羿之詛。”
    “神羿之詛?”普惠方丈眉峰微蹙,“老衲曾在古籍中見過隻言片語,說是千餘年前,昭明初代皇帝林伯寧,曾與天神玄霄有過一場決戰。”
    “正是。”淩言聲音低沉了些,“玄霄身為上古神隻,卻欲以神力操控人間氣運,令眾生淪為傀儡。林伯寧雖是凡人,卻習得‘逆劫訣’,以凡人之軀破了玄霄的神甲。玄霄臨死前怨毒反噬,便下了這神羿之詛,咒林家世代不得善終,更咒繼承者終將被神力吞噬,淪為操控人間的傀儡。”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裏仿佛還殘留著同生契締結時的灼痛:“林銜曦瘋魔時,曾以血祭陣獻祭林銜燭,欲借詛咒之力顛覆玄門。林銜燭為阻止他,強行將詛咒與同生契綁定,轉嫁給了我。如今這神羿之詛,已在我體內紮根。”
    蘇燼在他身側,指尖悄悄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
    淩言側頭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古籍注解上說,解此咒需以‘忘憂草’為引,輔以百種靈植,更需有人能以本命靈力疏導咒力——放眼天下,唯有江不渡能配出這解藥,更懂如何引咒。”
    “至於那皇位,”他忽然輕笑一聲,笑意裏帶著幾分疏淡,“我自聽雪崖守了七年結界,慣了清靜,從不想做什麽人間帝王。待解了詛咒,便將皇位還回林家,了卻這樁因果。”
    霍衍聽得眉頭緊鎖:“神羿之詛乃天神所下,豈是說解就能解的?江不渡縱然醫術通神,怕也……”
    “總要試試。”淩言語氣堅定,“這詛咒一日不解,我與林銜燭的同生契便一日不散,淩羲既與林家舊案有關,說不定也盯著這詛咒,我需趕在他前頭。”
    蕭承熠沉吟道:“江不渡雖隱匿,但傳聞他每年三月會去極北冰原采集‘冰晶花’。如今雖非三月,但或許能在冰原找到他的蹤跡。蓬萊有艘‘破冰船’,可送淩盟主一程。”
    “多謝蕭掌門。”淩言拱手。
    蘇燼忽然開口,聲音沉穩:“我與你同去。”
    淩言轉頭看他,想說些什麽,卻被蘇燼眼中的篤定堵了回去。“神羿之詛凶險,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蘇燼的聲音壓得很低,隻有兩人能聽見,“何況,淩羲若敢在途中作祟,我正好讓他再嚐嚐狐火的滋味。”
    淩言望著他眼底的暖意,輕輕“嗯”了一聲。
    普惠方丈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這裏有串‘靜心珠’,望能助淩盟主一臂之力。”他解下腕間的紫檀佛珠,遞給淩言。
    佛珠入手溫潤,帶著淡淡的檀香。淩言接過,鄭重道謝。
    殿外的晨光漸漸暖了,照在眾人臉上,驅散了幾分血腥氣。
    一場風波暫歇,新的征途卻已在眼前。淩言握緊手中的靜心珠,又看了看身側的蘇燼,心中一片清明——
    無論前路是極北冰原的酷寒,還是神羿之詛的凶險,隻要身邊有這個人,便無所畏懼。
    大會散時,日頭已斜斜掛在天際,將蓬萊的雲海染成一片熔金。
    海風卷著鹹濕的氣息穿過梧桐林,吹得葉影婆娑,落在青石板上的光斑也跟著晃悠。
    霍衍推門進院時,見明澈的親傳弟子正蹲在井邊擺弄藥草,便隨口問了句:“念兒呢?”
    “方才還在廊下踢石子,”那弟子抬頭,指尖撚起片蘭草葉,“許是被雲公子叫走了,這幾日他倆形影不離的,跟粘了膠似的。”
    霍衍“嘖”了聲,沒再多問,轉身進了正房處理各派傳來的卷宗。
    這邊蘇燼早沒了耐心等,攥著淩言的手腕就往外走,玄色衣袍被風掀得獵獵作響:“帶你去看看蓬萊的海。”
    淩言被他拽著,素色衣袍的袖口掃過石階上的青苔,腳步輕快,唇角噙著點縱容的笑意:“急什麽,海又不會跑。”
    “可我想單獨跟你待著。”蘇燼回頭看他,眼底的沉鬱被午後的陽光曬得淡了些,露出點難得的直白,“這幾日亂糟糟的,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
    淩言指尖反勾住他的掌心,輕輕“嗯”了聲。
    轉過兩道彎,鹹澀的海風陡然濃鬱起來,混著礁石被曬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遠處的海麵波光粼粼,碎金似的陽光鋪在浪尖上,隨著潮起潮落輕輕晃。
    蘇燼剛要拉著人往灘塗走,腳步忽然頓住,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
    淩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不遠處的礁石上,坐著兩道身影。雲風禾盤腿歪在礁石頂,手裏舉著隻青灰色的貝殼,貝殼內側泛著虹彩,被他湊到霍念眼前晃了晃。
    霍念半倚在礁石上,聞言猛地往後仰,後腦勺差點磕到石棱,手忙腳亂地去擋:“拿開拿開!這玩意兒滑溜溜的,看著滲人!”
    “你看這紋路,像不像你上次畫壞的符?”雲風禾低笑,指尖轉著貝殼,故意往霍念臉前送,“多好看,給你當壓驚符?”
    “誰要這破爛!”霍念瞪他,卻沒真的推開,耳根悄悄泛了紅,“再鬧我把你踹海裏喂魚!”
    “那正好,”雲風禾忽然傾身靠近,聲音壓得低,浪聲漫過礁石,隱約能聽見幾句,“你跳下來救我,咱們也算共患難了……”
    “滾你的!”
    礁石上的笑罵聲混著潮聲飄過來,蘇燼咂了下舌,語氣裏帶點嫌惡:“嘖,這倆活寶,真是哪都有他們。”
    他轉頭看向淩言,眼神裏明晃晃寫著“擾人清靜”,“我好不容易想帶你逛逛,偏生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