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玄門暗湧(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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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倉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指尖叩案的節奏快了些:“共生契霸道,強行綁定者若一方身死,另一方必遭反噬……韓林此舉,是想以青鸞為質,牽製鎮虛門,甚至……”
    他沒說下去,但眼底的凝重已說明一切——那修羅帝君怕是要攪得玄界再無寧日。
    風從窗隙鑽進來,卷起案上的古籍頁腳,發出簌簌的響。
    霍念望著父親鬢角的白發,望著雲倉緊鎖的眉峰,忽然覺得眼眶更熱了——那些他和蘇燼拚命藏著的屈辱,說出來時,竟比憋在心裏更痛。
    雲風禾忽然開口,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得想辦法解契,否則那瘋子若是重新想攪弄玄界,到時候淩師尊…也會受牽連。”
    霍衍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歲月刻在臉上的溝壑裏,此刻盛滿了決絕:“對,想辦法。便是掘地三尺,翻遍三界典籍,也得把青鸞從那泥沼裏拉出來。”
    窗外的日光斜斜切進來,落在碎裂的桌案上,像撒了一地的碎星。客房內的凝重,卻比修羅界的陰霾更沉,壓得人幾乎喘氣。
    客房內的檀香似也凝住了,隨著霍念癱坐的動作,在他身側漾開一圈沉鬱的渦。少年脊背垮著,青衫上的褶皺裏還沾著旅途的塵,他望著地上碎裂的桌案木屑,聲音低得像被碾過的沙:“而且……蘇燼現在靈核也損了,實力大不如前。”
    “靈核受損?”霍衍剛壓下去的躁火又騰地竄起,猛地一拍扶手,木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是天狐!天生靈脈強盛,靈核比玄鐵還硬,怎麽可能受損?”
    霍念的臉“騰”地紅了,指尖死死摳著椅腿,指節泛白如霜,囁嚅著說:“還不是他……他想一出是一出,非要用本源靈力養……養崽子,不然……不然也不會這樣。”
    “崽子?”霍衍眉頭擰成疙瘩,“什麽崽子?靈寵?”
    “不……不是啊……”霍念的聲音更結巴了,耳根紅得能滴出血來,他偷偷抬眼,見父親瞪著自己,忙轉向雲風禾,眼神裏滿是求助——這話怎麽說出口?說蘇燼用天狐本源靈力,在養他和師尊的骨肉?
    雲風禾輕咳一聲,上前半步:“伯父,父親,是……是蘇兄用自身本源靈力溫養的骨肉,尚未化形,算算時日,也就這兩個月了。”
    “啥?!”霍衍像是被驚雷劈中,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玄色袍擺掃落案上的茶盞,青瓷碎裂的脆響在屋內炸開,“孩……孩子?他們兩個大男人……”
    他指著門口,又指著霍念,嘴唇哆嗦著,“青鸞那性子,最是好臉麵,怎麽會……會弄個孩子出來?這……這不合常理啊!”
    雲倉卻比他從容得多,指尖撚著茶盞碎片,緩緩開口:“霍兄稍安。玄界之大,異聞甚多。他們結為道侶已逾四年,想有個孩兒承歡膝下,原也尋常。”
    “我曾在昆侖秘典裏見過記載,九尾天狐一族孕育,隻需以一方本源靈力為引,另一方神魂相托,便能在靈府中溫養胎元,不需如凡人般倚仗陰陽調和。”
    霍衍張著嘴,半天沒合上,鬢角的銀絲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輕顫。他望著雲倉,又看看霍念通紅的臉,再想想淩言那副清冷出塵的模樣,忽然覺得腦子裏像塞了團亂麻——
    青鸞劍尊,玄界第一陣法宗師,竟要和一隻狐狸養孩子?還要用天狐本源靈力?難怪蘇燼靈核會損!那可是九尾天狐壓箱底的本錢啊!
    “這……這……”霍衍搓著手,在屋裏轉了半圈,忽然歎口氣,重重坐下,“罷了罷了,他們樂意便好。隻是……”
    他看向雲倉,眼底的震驚漸漸沉澱為擔憂,“梓晨靈核受損,青鸞元嬰震蕩,韓林那魔頭還虎視眈眈……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了。”
    檀香重新漫過屋角,將方才的驚亂輕輕撫平。霍念偷偷看了眼父親,見他雖仍蹙眉,卻沒再追問,悄悄鬆了口氣,隻是指尖依舊冰涼。
    雲倉合上古籍,目光落在窗外,簷角的銅鈴被風拂得輕響,像是在應和他的話:“難,也得扛著。青鸞的元嬰,蘇燼的靈核,還有那未出世的孩兒,再加個破印而出的韓林……咱們啊,怕是要陪他們,闖過這道鬼門關了。”
    日光從窗欞漏進來,在地上碎成一片金,映著那堆青瓷碎片,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客房內的凝重裏,忽然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驚,有憂,卻還有一絲隱秘的暖意,像寒冬裏剛鑽出凍土的芽,帶著點不肯認輸的韌。
    雲倉指尖撚著茶盞碎片的動作一頓,忽然抬眼看向霍念,目光落在他仍泛著紅的耳尖上,唇角漾開一抹溫和的笑:“雨桓,說起來,你和風禾從除夕到如今,已在一處相處五個月了。”
    霍念正低頭盯著地上的青瓷碎片發怔,聞言猛地抬頭,眼裏滿是茫然:“啊?什……什麽?”
    “你覺得風禾如何?”雲倉的聲音像浸了溫水的棉絮,軟和卻清晰,“性子、修為,或是……待你的心。”
    霍念的臉“騰”地又紅了,舌頭打了結似的:“他……他挺好的啊……”聲音越說越小,像蚊子哼哼,眼角餘光偷偷瞟向雲風禾——
    少年立在一旁,衣衫領口微微敞著,耳尖竟也泛著淺粉,垂著眼簾,沒看他,卻也沒反駁。
    雲倉低笑起來,那笑聲混著檀香漫開,倒衝淡了幾分客房裏的凝重:“嗬嗬,風禾從冰原回來時,便把你們那些事都與我說了。後來他隨你回鎮虛門守歲,這幾個月又跟著瘋玩,怕是早忘了自己還是昆侖少主,倒像個鎮虛門的常客了。”
    他話鋒一轉,目光在兩個少年身上打了個轉,語氣認真了些:“你們打算何時成婚?”
    “啊?成……婚?”霍念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膝蓋撞到桌腿,發出“咚”的一聲,他捂著腿,結結巴巴道,“別……別鬧啊雲伯父!這……這兩個大男人怎麽成親?玄界哪有這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雲倉放下碎片,指尖輕輕叩著案,“你們總不能一直這般不明不白相處,早晚是要向玄界公布的。風禾是昆侖少主,你是鎮虛門少主,這事瞞著,反倒落人口實。”
    雲風禾這時才抬眼,看向霍念:“爹說的是。”
    “你看,風禾都應了。”雲倉笑得更溫和了,他這張三十許人的臉龐,眉眼間的弧度竟與雲風禾如出一轍,隻是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從容,“難不成你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