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玄門暗湧(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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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準備麽?”韓林挑眉,睃了一眼遠處默立的淵,語氣裏帶了點譏誚,“你以為回家呢啊,隨便就回去了?修羅界結界百年未開,裏麵早不是當年的模樣,不打點好陣眼,進去了怕是要被那些老東西生吞活剝。”
淩言嗤笑一聲:“你自己的老巢回去還需要做準備?當年你踏平玄都時,可沒見你這麽謹慎。”
“嗬…本座這幾日沒受傷自然不需要這麽麻煩。”韓林忽然逼近半步,目光沉沉地鎖著他,“本座怎麽受傷的,你沒點數?”
“你!”淩言心頭一堵,臉色更沉,“你自己術法反噬關我什麽事?是我逼你用禁術的?”
“那本座不幫你守鎮虛門,會反噬?”韓林揚了揚下巴,語氣裏的理直氣壯幾乎要溢出來,“若不是為了護著你那破山門,何至於被淩羲的化骨幡震傷靈脈?”
淩言被他堵得語塞,指尖攥得發白,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講什麽道理?”韓林低笑,伸手想去碰他的臉,被淩言偏頭躲開,便順勢攥住了他的手腕,“本座就是道理。”
他往沉淵城的方向偏了偏頭,眉峰微蹙,像是真的痛得厲害:“快點…在這吹陰風,你也不怕陰氣入體。你元嬰本就不穩,再染了這忘川的晦氣,回頭痛起來有你受的。”
淩言望著他蒼白的側臉,和那雙眼眸裏藏不住的痛意,終是沒再爭辯。他掙了掙手腕,沒掙開,便隻能任由韓林攥著,聲音冷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鬆手,我扶你。”
韓林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卻很快掩去,乖乖鬆開手。淩言伸手扶上他的胳膊,指尖觸到韓林手臂時,隻覺那布料下的肌肉繃得很緊,並非全然作偽。
“走吧。”淩言扶著他轉身,步履間帶著點僵硬。
韓林得寸進尺,索性將大半重心都壓了過來,呼吸若有似無地灑在淩言耳畔,帶著點溫熱的癢:“還是阿言貼心。”
“閉嘴。”
淵站在原地,看著那道月白身影半扶半攙著玄衣人漸行漸遠,灰霧漫過兩人的衣擺,將那道月白身影與玄色身影纏纏繞繞,拖曳出長長的、糾纏不清的痕。
他摸了摸鼻尖,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擔心純屬多餘——這位修羅帝君哪是需要人扶,分明是借機占便宜。
他搖了搖頭,提步跟了上去,隻是很識趣地落後了半步,將前路讓給那對正低聲拌嘴的人。
忘川渡的灰霧裹著濕冷的風,吹得骨船邊緣的磷火明明滅滅。那船身是用數塊巨大的獸骨拚接而成,骨縫裏嵌著暗紫色的魔晶,在霧裏泛著幽微的光,看著確實算不上結實。
韓林站在船邊,腳尖踢了踢船板,骨片相撞發出“哢啦”一聲輕響,他眉峰挑得老高,回頭斜睨著淵,語氣裏的嫌棄幾乎要漫出來:“我說淵,你好歹是魔尊,就給本座搞這麽個玩意兒下水?”
他俯身敲了敲船底,指節叩在骨頭上,發出空洞的回響,“這他媽能禁得住衝擊?下去一分鍾還沒到水底就得散架。”
淵正彎腰檢查船錨,聞言直起身撓了撓頭,有點委屈:“哥…這船哪破了?我這幾天渡魂都用它,結實得很。上次載過三頭噬魂獸都沒沉。”
韓林嗤笑一聲,撣了撣衣袍上沾的霧水,“跟修羅界的玄鐵戰船比,這玩意連給人塞牙縫都不夠。”他往淩言身邊靠了靠,聲音裏的譏誚更甚,“你可真掉價,回頭別跟別人說你認識本座。”
淵無奈地苦笑:“自然是不能跟你的地獄犬比。那畜生是上古凶獸,整個魔界也找不出五隻,你倒好,搞了三隻拉車,排場比當年坐玄金輦時還大。”
他瞥了眼韓林,故意逗他,“要不…你喚你的狗來拉船?讓它們帶你倆下去,保管比這船穩當。”
“你當本座的狗是拉貨的驢?”韓林眉峰一豎,“那三畜生養精蓄銳是為了回修羅界打架,不是來給你當纖夫的。天天拉車累著了,回頭對上那幫老東西,你替它們挨刀?”
“我……”淵被噎得沒話說,隻能撓著頭退到一邊。
旁邊的淩言早聽煩了,眉頭擰成個結,冷聲道:“你能不能不吵了?跟霍念似的,聒噪得很。”
韓林轉頭看他,眼底閃過一絲促狹,故意往前湊了湊,呼吸掃過淩言的耳垂:“嘖,你嫌棄本座?”
淩言側過臉避開:“不然呢?”他抬眼迎上韓林的目光,鳳眸裏沒半點溫度,“我難不成還喜歡你?”
韓林臉上的戲謔倏地僵住,像是沒料到他會說得這麽直白。忘川的風恰好卷過,吹得船邊的磷火猛地一跳,映得他眼底的情緒忽明忽暗。
淵在旁邊看得心驚,悄悄往船尾退了兩步——這兩位的氣場,比忘川底的怨靈還嚇人。
片刻後,韓林忽然低笑一聲,伸手捏了捏淩言的下巴,被淩言猛地揮開。他也不惱,隻是望著淩言泛紅的耳尖,唇角勾出抹意味深長的笑:“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喜歡。”
“無聊。”淩言丟下兩個字,轉身踏上骨船,船板被踩得輕輕一晃。
韓林望著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提步跟了上去。淵連忙解開船錨,骨船載著三人,緩緩沉入忘川渡的灰霧深處,隻留下磷火在水麵上打著旋,像誰沒說出口的心事,忽明忽暗地飄遠了。
骨船剛沉進灰霧沒丈許,船板便發出“吱呀”一聲哀鳴,像是隨時要散架。韓林扶著船舷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叩在獸骨上,濺起幾點磷火。
他低頭瞥了眼腳邊滲進來的水痕,眉峰擰得更緊:“你這船不僅破,還漏?”
淵正蹲在船尾劃水,聞言回頭,臉頰沾了點霧水,無奈道:“忘川底水流急,難免濺進來點,不礙事的。”
“不礙事?”韓林抬腳碾了碾那汪水,“等會兒水漫過膝蓋,看你還說不說不礙事。”
他側過身,故意往淩言那邊擠了擠,玄色衣袍掃過對方的月白袖擺,“阿言你看,這破船連遮風擋雨都做不到,回頭淋了潮氣,你元嬰再鬧起來——”
“夠了。”淩言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忘川底的冰。他抬眼掃過韓林,眼底帶著被聒噪透了的不耐,“我看你一點也不疼,好得很。”
韓林挑眉:“哦?何以見得?”
“從早上聽雪崖起,”淩言屈起指尖,一下下叩著船板,聲音清晰地落在霧裏,“你非讓我給你做飯,端上來又嫌焦嫌鹹,挑三揀四沒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