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玄門暗湧(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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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言看著癱在船板上哼唧的韓林,褲腳還在往下滴水,濺得船板上的水漬一圈圈暈開:“你能不能不裝死了?”
    船身又晃了晃,裂縫裏湧上來的水已經漫過膝蓋,怨魂的指甲刮在船板上,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淵一邊拚命劃槳一邊回頭:“哥,這船撐不了多久了!”
    韓林掀起眼皮,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倒真有幾分可憐相:“要真遊下去?遊下去也不是不行啊。”
    他忽然往淩言那邊挪了挪,水花濺了對方一褲腿,“但你得帶本座,本座可不會遊。”
    “你還能不能要點臉?”淩言被他氣笑了,彎腰去拽他的胳膊,“起來!”
    “嘶——痛。”韓林猛地抽回手,眉頭擰得死緊,像是真被拽到了傷口,“你倆自己想辦法吧,本座沒法子。”
    “你愛想不想,一起等著死好了。”淩言直起身,背對著他看向船外湧動的怨魂,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船板“哢嚓”又裂了道縫,淵急得滿頭汗:“別吵了!想想辦法啊!”
    韓林盯著淩言緊繃的背影,忽然低笑一聲,聲音裏帶著點耍賴的意味:“嘖…你說句軟話會死?你說‘夫君我怕…你快想想辦法’…會死啊?”
    “你他媽誰夫君!”淩言猛地轉身,鳳眸裏像燃著火星,“你不是他,搞清楚!”
    韓林臉上的笑倏地僵住。
    船外的怨魂發出淒厲的尖嘯,灰霧裹著水汽撲在他臉上,濕冷得像誰的眼淚。他看著淩言眼底毫不掩飾的排斥,那句“你不是他”像根針,狠狠紮進心裏最軟的地方。
    是啊,我不是他。
    不過是個強行占著人家軀體的闖入者,借了這張臉,偷了這點溫軟,還能占一輩子不成?
    真要那樣…那狐狸的魂魄怕是自己就得先消散了。到那時…他還會有這麽一絲絲的鬆動麽?
    恐怕…會和我不死不休吧。
    沉默在漏水的船裏蔓延,隻有怨魂的嘶吼和船板的哀鳴。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大氣不敢出。
    片刻後,韓林忽然動了動,聲音低啞得像被水浸過:“本座腰間那個錦囊,拿出來。”
    淩言皺眉:“你自己沒有手?”
    “真痛。”韓林抬手按了按心口,臉色白得像紙,“你拿下不行?”
    淩言盯著他看了半晌,終究還是蹲下身。韓林腰間的錦囊是玄色的,繡著暗金色的修羅紋,被水浸得沉甸甸的。他指尖碰到錦囊時,韓林忽然瑟縮了一下,像是被涼著了。
    “這什麽?”淩言把錦囊解下來,倒出裏麵的東西——是張暗紫色的符紙,上麵用朱砂畫著繁複的紋路,隱隱透著金光。
    “召喚符。”韓林喘了口氣,目光落在符紙上,“裏麵封著一隻龍,本座的寵物。”
    淩言捏著符紙的手頓了頓:“……你拿龍當寵物,愛好還真特殊。”
    “嘖,用我血激活它。”韓林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的手指。
    淩言挑眉:“你自己割手指。”
    “怕疼。”韓林衝他眨了眨眼,還是那副無賴樣,“你來。”
    淩言忽然反應過來,指尖猛地收緊,符紙的邊角被捏得發皺:“你逗我呢?”他盯著韓林,眼底滿是警惕,“這血又不是你的血,你用他的血有用?”
    韓林望著他,茶色眸子裏的促狹慢慢淡了,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鬱。他扯了扯唇角,聲音輕得像霧:“你猜。”
    船身又是劇烈一晃,這次直接傾斜了大半,淵“哎呀”一聲差點掉下去。淩言低頭看了眼手裏的符紙,又看了眼癱在水裏、臉色蒼白的韓林——那張臉,是蘇燼的。
    他閉了閉眼,終究還是從袖中摸出把匕首。
    “我猜你在耍我玩。”他聲音冷硬,卻還是攥住了韓林的手腕,刀刃輕輕劃在對方的指尖。
    血珠湧出來,韓林看著那點紅,忽然低笑一聲。
    淩言沒理他,捏著他的手指,將血珠滴在了符紙上。
    暗紫色的符紙瞬間亮起金光,龍紋像是活了過來,在紙上蜿蜒遊走。船外的怨魂忽然發出驚恐的嘶鳴,紛紛往後退。
    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響徹忘川底,金光穿透灰霧,一隻通體赤紅的龍首從符紙中探出來,鱗甲在幽暗的水底閃著灼目的光。
    淵嚇得手裏的槳都掉了:“我草…還真有龍?!”
    韓林靠在船板上,看著那隻龍用爪子卷起船身,慢悠悠往水底深處遊,忽然轉頭衝淩言笑:“你看,有用吧。”
    淩言沒理他,隻是盯著自己沾了血的指尖……這到底是誰的血?
    龍尾掃過怨魂,激起一片水花。韓林看著淩言發怔的側臉,忽然伸手,悄悄碰了碰對方的指尖。
    淩言猛地回神,甩開他的手,眼底的慌亂還沒散去:“幹什麽?”
    “沒什麽。”韓林收回手,“就是覺得…你剛才給我割手指那下,比早上喂我餃子溫柔多了。”
    淩言:“……”
    他現在確定了,這貨就是故意的。
    淩言的指尖還沾著那點未幹的血,像沾了點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緊。他盯著韓林那張與蘇燼分毫不差的臉,喉結滾了滾,終是問出了那句壓在心底許久的話:“你什麽時候從他身體裏出去?”
    韓林正伸手抹掉臉上的水漬,聞言動作一頓,抬眼時眼底的促狹全散了,隻剩一片沉沉的墨色。他扯了扯唇角,語氣裏帶著點自嘲的笑:“怎麽?想他了?”
    淩言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船外的龍吟漸漸遠了,怨魂的嘶吼聲弱下去,隻有船板淌水的“滴答”聲,襯得這沉默格外漫長。
    韓林忽然低笑一聲,笑聲裏裹著點說不清的涼意:“出不去。”他攤了攤手,濕漉漉的衣袍往下淌著水,“不過這張臉又沒變,有什麽不一樣的?”
    “不一樣!”淩言猛地拔高聲音,“他是他,你是你!”
    “哦?”韓林挑眉,往前湊了湊,“因為他對你溫柔?因為他能天天哄你開心唄?”
    “跟這個沒關係。”淩言別過臉,“你不懂。”
    “我不懂?”韓林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那跟哪個有關係?他上一世不也像本座那般對你的?”
    淩言的肩膀猛地一顫,像被這句話狠狠燙到,他猛地轉頭瞪向韓林,眼底的驚怒幾乎要溢出來:“你窺視他的記憶?!”
    “嗬嗬……談不上窺視。”韓林舔了舔唇角,指尖在濕漉漉的衣襟上劃著圈,“隻是占著這身子久了,零零碎碎看到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