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玄門暗湧(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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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很低,像在說什麽秘密,卻字字都往淩言的痛處紮:“上一世,他也是雙手染血的惡鬼啊……他把你囚在聽雪崖,大逆不道欺師滅祖,嗬,他不也強行把你按在榻上玩弄?”
    “你閉嘴!”淩言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珠從指縫滲出來,“不許你提他!”
    “怎麽?戳到痛處了?”韓林卻不肯停,眼底閃著種近乎殘忍的光,“怎麽就這麽念念不忘?重生之後還能喜歡上他?他那樣的惡鬼,值得你記這麽久?”
    “他跟你不一樣!”淩言的聲音發顫,卻異常堅定,“他後來……”
    “後來?”韓林打斷他,語氣裏的嘲諷更濃了,“後來他死了?用一條命換你的原諒?淩言,你是不是傻?他欠你的,一條命就還清了?”
    他忽然伸手,攥住淩言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還是說,就因為他這一世對你笑,說軟話,你就忘了他從前怎麽折磨你的?忘了他把你困在聽雪崖?”
    “那是他的事,輪不到你來說!”淩言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被攥得更緊,“他再不好,也比你這鳩占鵲巢的東西強!”
    “強在哪?”韓林的眼底燃起戾氣,像被戳中了最痛的地方,“強在他會裝?強在他知道你吃溫柔那套?本座告訴你,他骨子裏跟本座一樣狠!一樣不擇手段!”
    “不一樣!”淩言紅了眼,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有悔!他會痛!你不會!你隻會用他的臉耍無賴,用他的記憶戳我的痛處!你根本不懂他哪怕一絲一毫的真心!”
    韓林攥著他手腕的手猛地鬆開,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了。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撞在船舷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船身晃了晃,淵在旁邊看得心驚膽戰,想勸又不敢開口。
    韓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雙手是蘇燼的,骨節分明,此刻卻在微微發顫。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裏帶著點說不清的狼狽:“真心?”
    他抬頭看向淩言,眼底的戾氣散了,隻剩下一片空茫的沉鬱:“是啊……我不懂。”
    他不懂,為什麽那個雙手染血的人,能讓眼前這人記這麽久,念這麽深。
    他更不懂,自己明明占著這副軀殼,模仿著那人的溫柔,卻怎麽也走不進這人心裏半分。
    龍已經馱著船快到忘川底了,幽暗的水底透出點微光。韓林靠在船舷上,望著那點光,忽然沒了聲音。
    淩言看著他落寞的側臉,像看到了一隻被戳破了偽裝的困獸。心頭的火氣忽然就降了下去,隻剩下點說不清的澀。
    他別過臉,望著船外緩緩掠過的暗礁,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確實不懂。”
    也永遠不會懂。
    韓林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裹著忘川底的寒氣,聽著竟有幾分自嘲的冷。他直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水漬:“本座懶得懂,也不需要懂。”
    他往前兩步,逼近淩言,陰影將對方完全罩住,語氣裏的霸道混著點說不清的執拗:“反正現在本座就這副樣子,你能怎樣?離開本座身邊?”
    淩言的脊背繃得筆直,指尖攥著養魂玉,玉的溫潤也壓不住心頭的慌。
    “你放心?”韓林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下頜,帶著刻意的輕佻,“嗬嗬……不怕本座真把他神魂滅了?”
    “你敢!”淩言猛地抬眼,鳳眸裏翻湧著怒意,更藏著一絲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那是蘇燼的神魂,是他拚了命也要護住的人。
    “本座為何不敢?”韓林挑眉,指尖用力,捏得淩言下頜微疼,“他若死得幹淨,你還有什麽可惦記?殉情?”
    “可你身上還有本座的共生契,你死得了麽?”
    這句話像把冰錐,狠狠紮進淩言心口。他渾身一僵,所有的憤怒都被噎在喉嚨裏,隻剩下無力的澀。是啊,共生契在,韓林若死,他也會跟著魂飛魄散;可韓林若真對蘇燼的神魂動手……
    “韓林,你除了威脅還會別的嗎?”淩言的聲音發顫,卻依舊帶著刺,“卑鄙無恥!”
    “本座又怎麽無恥了?”韓林鬆開手,後退半步,“這幾天本座可沒碰你。”
    “你!”淩言被他堵得語塞,臉色白了又紅,最終隻化作一聲冷哼,別過臉去。
    龍馱著船穿過最後一片暗礁,前方忽然透出濃鬱的暗金光,沉淵城的輪廓在光霧裏漸漸清晰。
    城牆的黑晶在光下泛著冷輝,骨紋裏的暗紅似在流動,像極了韓林眼底的戾氣。
    “嘖,沉淵城到了。”韓林抬手遮了遮撲麵而來的光,對船尾的淵揚聲道,“淵,你去準備些東西,本座要去趟黑市。”
    淵正忙著收船槳,聞言抬頭:“哥,何時動身?”
    “晚點回去。”韓林瞥了眼淩言,“給本座收拾個房間,還得待兩天。”
    淵點頭應著,目光不由自主往淩言身上飄,猶豫著開口:“哦……那我先帶淩公子回去?”
    “你帶他做什麽?”韓林忽然沉了臉,語氣裏帶了點莫名的火氣,“你看上了?”
    淵嚇得手一抖,船槳“咚”地掉在水裏:“啊?哥,你別鬧!我哪敢……”
    “沒看上用你帶?”韓林打斷他,下巴往淩言那邊一點,“他自然跟著本座一起去。”
    淩言皺眉:“我不去。”黑市是魔域最雜亂的地方,三教九流匯聚,戾氣衝天,他如今元嬰不穩,去了怕是要受不住。
    “不去?”韓林挑眉,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耳墜,那琉璃墜子在光下泛著淡紫,“有點冷。先回去換了衣服再去。”
    他的指尖微涼,觸到耳廓時,淩言像被燙到般偏頭躲開,卻聽見韓林低笑:“難不成你要穿著這身月白去黑市?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玄界來的?”
    淩言語塞。沉淵城的魔眾皆著深色衣袍,素白確實紮眼。
    回到魔神殿,淵早已備好了兩身玄色錦袍,袍角繡著暗金色的魔紋,領口滾著銀邊,是魔域上等修士的樣式。
    淩言接過錦袍,轉身想去內室,卻被韓林拽住手腕:“就在這換。”
    “你無恥!”淩言瞪他。
    “怕什麽?”韓林挑眉,自顧自解著衣袍的係帶,玄色外袍滑落,“本座又不是沒見過。”
    淩言氣得臉頰發燙,背過身去,飛快地換了錦袍。玄色襯得他膚色愈發蒼白,領口微敞,露出好看的鎖骨線條,倒真添了幾分魔域修士的冷冽。
    韓林換好衣服走過來,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圈,忽然伸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耳墜,語氣帶著點調侃:“你這模樣,倒有幾分魔族的意思了。”
    他頓了頓,指尖滑到淩言頸間,勾了勾錦袍的領口:“就是這耳墜太素,一會去黑市,給你買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