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玄門暗湧(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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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意加重了“他的身體”幾個字,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向淩言最狼狽的地方。
淩言的指尖猛地蜷縮起來,攥住了身下的羽絨褥子,他看著韓林近在咫尺的臉,那張蘇燼的臉,此刻卻因為這幾句話,染上了讓他無比厭惡的陌生。
方才身體的戰栗、無意識的沉淪,此刻都成了打在臉上的巴掌,火辣辣地疼。
“你…”他的聲音發緊,像被寒風吹裂的弦,“你就這麽喜歡作弄人?”
“作弄?”韓林低笑出聲,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他的眼底沒有了方才的溫柔偽裝,隻剩下坦蕩的霸道與占有,“本座不過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阿言,你既對這具身體動了情,又何必管裏麵是誰的魂?”
他的指尖劃過淩言的唇,那裏還帶著紅腫的痕跡。“你看,這唇,這眼,這讓你動情的一切,都是他的。而他,現在是本座的。”
淩言猛地別開臉,避開他的觸碰,眼底湧上一層紅意,不知是羞是怒。“你無恥。”
“嗬。”韓林不以為意,反而將他摟得更緊,下巴抵在他發頂,呼吸裏的沉水香漫過來,卻再也暖不了淩言冰冷的心,“無恥也好,霸道也罷,總之,你現在在本座懷裏。”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撫過淩言頸側那片被他咬出的紅痕,聲音低了些,帶著點蠱惑的意味:“況且…你當真分得出,方才動情時,你喊的是誰?”
淩言的身體猛地一震,像被施了定身咒。
是啊,他分得出嗎?在意識模糊的邊緣,在身體本能的沉淪裏,他喊的是“蘇燼”,還是…眼前這具身體裏,那個讓他又恨又亂的魂?
琉璃牆的星子忽然暗了下去,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帳上,像一幅被揉皺的畫。淩言閉上眼,將所有情緒都藏進睫毛的陰影裏,隻留下一句輕得像碎雪的話:“放開我。”
韓林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卻沒真的鬆開,隻是將下巴擱在他肩上:“不放。”
韓林的聲音忽然放軟了些,下巴在淩言發頂輕輕蹭了蹭,像隻撒野後又想討饒的獸。“再說,本座剛才頭疼是真的。”他指尖劃過淩言頸側的紅痕,力道放得極輕,“為了讓他跟你說幾句話,本座強行壓著神魂,可是受了不小的創。你不心疼本座也就罷了,起碼別這麽冷吧?”
淩言的脊背僵得更緊,連呼吸都頓了半拍。
頭疼是真的?讓蘇燼出來見他,竟要韓林受創?
這些話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開一圈圈亂紋。他想斥一句“一派胡言”,可想起方才蘇燼眼底的黯然,想起韓林額角滲出的冷汗,那點駁斥的話竟堵在喉間,怎麽也吐不出來。
他猛地側過臉,避開韓林的觸碰,“你的事,與我何幹。”淩言的聲音冷得像冰,可微微發顫的尾音,卻泄露了那點不易察覺的動搖。
韓林低笑一聲,非但沒退,反而得將臉埋進他頸窩,“怎麽與你無關?”他哼唧著,語氣裏的霸道淡了,添了幾分黏糊,“他是你的心頭肉,本座現在揣著你的心頭肉,你能不管?”
“你!”淩言被他這無賴的話堵得氣血上湧,抬手想去推他,手腕卻被韓林牢牢攥住。對方的掌心滾燙,帶著未散的熱度,將他的冰涼裹了個嚴實。
“阿言,”韓林的聲音忽然沉了些,少了幾分戲謔,多了點認真,“你當真以為,讓他出來容易?兩個神魂擠在一具軀殼裏,像兩柄互砍的劍,每一次交替,都像被剜去一塊肉。”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摩挲著淩言的手腕內側,那裏皮膚細膩,能清晰地感受到脈搏的跳動,微弱卻執拗。“方才他跟你說話的兩個時辰,本座像被烈火烤著,疼得想把這具身體拆了。”
淩言的動作僵住了。
他看著韓林近在咫尺的側臉,看著對方眼下那抹濃重的烏青,心頭忽然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又麻又澀。
是了,蘇燼說韓林若強行融魂,他攔不住。那反過來,韓林若強行壓製自己,讓蘇燼出來,又該有多疼?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淩言狠狠按了下去。
他怎麽能同情韓林?這人用蘇燼的身體欺辱他,用卑劣的手段攪亂他的心,他該恨他才對。
可頸窩處傳來的呼吸漸漸平穩,韓林的頭靠在他肩上,竟像是有些累了,連攥著他手腕的力道都鬆了些。
淩言看著帳頂的銀線流雲紋,看著那流雲被月光映得明明滅滅,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這場拉扯,像一場沒有盡頭的困局。他困在蘇燼的影子裏,韓林困在對他的占有裏,而蘇燼……或許正困在這具軀殼的縫隙裏。
琉璃牆漏進來的光落在兩人交纏的手上,像撒了把碎鑽。淩言終是沒再掙紮,隻是閉上眼,將所有情緒都藏進黑暗裏,隻留下一句輕得像歎息的話:
“……別再提他了。”
韓林低笑出聲,指尖又往淩言腰側探了探,被對方猛地攥住手腕,力道大得似要捏碎他的骨頭。
他卻不惱,反而湊得更近:“本座不提他,你能心平氣和跟本座說句話?你就是隻炸毛的貓兒,本座做什麽都是錯的。也是,”他眼尾掃過淩言緊繃的下頜,語氣裏裹了點自嘲,“本座單身一百多年,哪像他,生來就會哄人,三言兩語就能讓你眉開眼笑。”
“與你無關。”淩言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可攥著韓林手腕的力道,卻悄悄鬆了半分。
“是與本座無關。”韓林反手握住他的手,語氣忽然帶了點狡黠,“但本座學的不像嗎?嗯?你方才可是情動了的。”
“你閉嘴!”淩言猛地抽手,臉頰漲得通紅,眼底卻掠過一絲慌亂。
“怎麽?被本座說中了?”韓林步步緊逼,身體壓得更低,“你心裏當真一點沒有本座?你說,本座若是真的和他融魂,成了一個人,你會不會對本座好一點?”
他頓了頓,語氣輕得像歎息:“還是你其實不討厭本座原本的容貌?不管本座是不是他,你都……接受了?”
淩言的呼吸猛地一窒,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他偏過頭,避開韓林探究的目光,聲音冷硬如鐵:“你從他身體裏出來,再說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