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林瞑喘著氣，解除了心髒暴走，然後慢慢走向被自己切開的林耀。
    林耀的頭雖沒有被林瞑破壞，但身軀與四肢已被切斷，也做不到像對齊那樣，再操控身體攻擊林瞑了。
    當然，即使現在身體完整，恐怕也不會那樣了。
    林瞑從地上撿起林耀的頭，找了一處較高的石頭，將他的頭擺在那裏，而後席地而坐，讓自己與林耀平視。
    齊也撐著刀，紗霞在旁邊攙著，一步一步走來，在林瞑後麵一小段距離，共同坐下。
    “瞑兒，做的漂亮。”
    林耀...不，林父此時，雙目的紅光已全部褪去，均變成了那熟悉的黑色。
    他誇獎著林瞑，帶著欣慰與喜悅。
    “父親，雖然我們已經...打了這麽狼狽的一架了，但我得說。”
    “你回來了...歡迎回來。”
    “哈哈哈，算回來嗎。”林父笑笑，“你知道的，我不過是由電刺激大腦皮層，來繼承記憶與性格的...”
    “沒什麽不一樣的。”
    林瞑打斷道。
    “父親就是父親，不論是靈魂與肉體構成，還是大腦與機械構成的。”
    “於危難之際將我救下，護我於身後，陪伴我成長...即使隻有短短幾個月...”
    “這些都是構築為父親的一切，也是代表你是我的父親，你終於重新回來的證明。”
    “是嗎...”
    林耀的眼睛向上看了看，像是抑製著什麽，良久他才意識到，自己是流不出眼淚的。
    “真是神奇，瞑兒，我已經沒有了心髒，卻感到如此感動。”
    “...我也，很感動，父親...”
    林瞑低下頭，如此說道。
    而後他又抬起頭問道：
    “父親，趁你回來了，你能告訴我戰爭結束後，我們還能幫你把身體拚好嗎？”
    “覆蓋你意識的那些，能否靠科技再驅趕出去？”
    “這不行，瞑兒。”林耀說。
    “我不僅是失控那麽簡單，或者說，我現在能找回自我才是真正的失控。”
    “經曆了一場混沌，現在我已經清晰地了解了，我被改造後的所有事。”
    “胡輝的目的，是要你體會到骨肉相殘的痛苦，並讓你絕望地，親自死在我手下，才會派我來到你身邊。”
    “但為了喚起我們兩之間的感情，以讓你體會更深切地痛苦，我需要長時間保持找回自我這種失控狀態。”
    “於是，與我一同行動的最新型機器人，出於為胡輝考慮的目的，與我交換了護目鏡，並將他的備份意識，上傳到了我的大腦當中。”
    “這樣，他便能壓製我的正常狀態，讓我持續失控。”
    “而撤去壓製，激活正常狀態的方法...便是低溫刺激。”
    “原來如此...怪不得因為小小的冰淇淩暴露過...也怪不得，中了那枚電子病毒的子彈後，會徹底變成剛剛那副模樣...”
    齊與紗霞一直以來的疑惑，也在此被一並解開。
    “這些意識，是完全覆蓋在我的大腦上的，現在我能再次‘失控’，可以說是另一種奇跡...”
    “但這也代表著，把我救回來是無意義的，我隻有可能再次傷害身邊的人。”
    “況且，這副身體，不管是不是自願的，也是實實在在殺了人的。”
    “林瞑，即使不是本意，我也不可能洗脫戰犯的身份。”林耀道，“隻有死，才能稍稍為那些死於我攻擊下的研究員們贖罪。”
    “而且...我也不想再被胡輝控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了...”
    林瞑握緊了自己的劍，再次低下頭，遮掩自己的表情。
    “我會負責親自送您去往星海的...”
    “哈哈哈，一個機械若也能去往星海，那也不失一種福分吧。”
    林耀自嘲般笑道。
    “但是在把我送走之前，讓我再幫幫你吧，林瞑。”
    林耀眼睛看向自己倒在地上的身體與熱能劍，努了努嘴。
    “我的身體裏有一個與我魔核融為一體的動力核，具有相當驚人的能量。”
    “而我這次用來戰鬥的熱能劍也是特製的，特高溫與強材料強度，有著非比尋常的威力。”
    “掏出我的魔核，拿上我的熱能劍，帶著他們再次去戰鬥吧。”
    林耀微笑道。
    “就像我陪著你一樣，帶上他們，我們攜手去對破壞我們家庭完整的罪人，施於他應有的下場吧。”
    “嗯...”
    “不要哭，抬起頭，仰起臉，做回陽光的林瞑，我才能放心的離去。”
    “我明白了，父親。”
    林瞑抬起頭，咧著嘴大笑著，眼淚流入他的嘴中，又鹹又苦又澀。
    “我會一直走下去的，帶著您的意誌一起。”
    “這才對。”
    林耀閉了閉眼睛以代替點頭，然後看向了齊。
    “這段時間也謝謝你了，齊，和你相處的很愉快。”
    “你也盡心盡力完成了我的囑托，雖然不是你親手送我走，但也是讓我看著兒子釋懷地送我上路了。”
    “...隻是師父應該做的罷了。”齊說道。
    “嗯，以後林瞑，就拜托你了。”林耀說。
    “代替我，陪他走到最後吧。”
    “...好。”
    林耀聽到齊的答複後，長長出了一口氣，對林瞑道：
    “已經沒什麽可以交代的了。”
    “林瞑，送我走吧。”
    林瞑站起身，拿起入夜，雙手持劍，抵在林耀的額頭。
    “父親！”
    “再見了...”
    “嗯。”林耀閉上了眼睛。
    “再見。”
    林瞑含淚一劍刺下，林耀的頭被刺穿，徹底失去活著的訊號。
    而齊，似乎在一瞬間看到一個透明的機械身影，從那頭顱之上飛出。
    飛向天空，迎著那不再刺眼的太陽，擁抱而去。
    即使在白天，似乎亦能看見點點繁星。
    它們閃爍著，接納那透明的身影，讓它也化為它們之中的一員，守望林瞑的前路。
    “...保重。”
    齊低聲說道。
    風慢慢吹過這片充滿著廢墟與瘡痍的戰場，許久，林暝擦幹眼淚，將熱能劍撿起，收入自己的空間戒指，而後走到了林耀被斬開的軀體前，將他的動力核拿出。
    動力核的能量，在與齊的戰鬥中被消耗了不少，但依舊還有足量殘餘，被林暝拿在手中時，還能隱隱約約將其中能量與內魔的混合物引渡給林暝。
    “...”
    林暝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出，將動力核也一並納好。
    “林暝...抱歉打擾你。”紗霞走到林暝身邊，為難的開口，“隻是，戰爭還尚未結束...”
    “我明白。”林暝點頭，“紗霞，把我送回戰場吧。”
    “我要帶著父親，去把胡輝掀翻。”
    “嗯...在此之前，我得問一句。”
    “在你回來的時候，前線戰況如何？你又是怎麽回來的？”
    “用這個。”
    林暝拿出一個置物膠囊，將它啟動後拋向地麵，一個單人用的彈射倉便出現於地麵。
    “這是空響給淩雲的那兩個置物膠囊中的其中一個，定向逃生艙。”
    “因為燃料足，動力大，加上隻搭載一人的輕重量設計，在啟動後我便以非常快的速度就回來了。”
    “而前線的狀況...”
    林暝稍微講述了前線的情況。
    在斬首隊遇上最新型改造人後，斬首隊與他們達成了作戰協定，他們則附贈了一個消息，要求碎峰告知給林暝。
    這個消息自然就是林耀帶隊去突襲了大本營。
    當時，斬首隊的人都不知道齊回來防守了大本營，所以便火急火燎地想做出安排救場。
    但當時所有八階，九階都無法抽身，七階要堆量的話，那麽整個斬首隊都將無法推進。
    最後，便一致決定讓林暝一人回來。
    既然對方特意讓把消息告訴林暝，加上林暝本身實力尚可，以及林耀曾有林暝父親這段記憶所在，說不定讓林暝回來救場會有別樣的效果。
    既然是救場，那麽必然是越快越好，淩雲便將空響交給他的置物膠囊拿了出來。
    淩雲說，空響讓他在大家的行動都失敗後，用這個逃生艙逃跑，但他並不打算這麽做，他要作為翼族的王子戰至最後。
    所以這個逃生艙，由林暝使用便再合適不過了。
    而派林暝回來，結果上來說也是對的，不然林耀可能便已經殺了齊和紗霞等人了。
    在林暝臨走的時候，目送了碎峰帶著剩餘的所有隊員越過了第二防線，進入了城內巷戰，並向王宮推進而去。
    據他們所說，他們要集中兵力攻入王宮。
    隻要把掌權派的王拿下，便能團結住剩餘的裂羽眾，那麽光明教也便能自然而然地被驅趕出去了。
    “我覺得應該沒這麽簡單。”
    聽完林暝的敘述，齊如此說。
    “聽你所言，那些隸屬於光明教的機械改造人似乎並不打算幫掌權派出多少力防守，這不是用自主思想能解釋的，因為他們核心設定還是為胡輝所著想。”
    “胡輝雖昏庸且性格惡劣，但還不至於不懂什麽叫唇亡齒寒，他敢這麽做，就說明掌權派已經對他是可有可無之物了。”
    “嗯...所以我得回去。”
    林暝說。
    “胡輝...就由我來終結。”
    “好，我大致明白了。”紗霞拿出了一個儀器，開始在廢墟裏掃描起來。
    “在城堡一樓有燃料補充裝置，就算被埋了應該也可以用，找到它後便用它給你的逃生艙補充燃料，然後我重新設定地點，把你發射回前線。”
    “到了以後，也不用和大部隊匯合了，用你之前的經驗，盡可能避免戰鬥摸到教堂那，去看胡輝的動向。”
    “不過，你也不要貿然行動，胡輝自身實力並不強，所以不太可能把身邊的強者都派出去而不保護自己。”
    “你一個人先到了，要做好局勢判斷，別衝動的單獨上，我和齊會在一段時間後，乘其他小型交通工具摸過去的。”
    “不用，我和林暝一塊兒去。”齊說，“就直接把我綁在那個逃生艙上，把我帶過去...”
    話還沒說完，齊胸口靠凝血止住的傷便漏了縫，像水氣球戳了更縫一樣開始呲血，他又趕緊重新凝血止住那巨大的傷口。
    紗霞無奈搖搖頭。
    “你別逞那個能了，我過會兒給你打兩針治療針，你稍微痊愈後再跟著我和其他大本營幸存的留存人員奔赴前線吧。”
    “大本營損壞了，沒有超遠距離通信可用，我們也需要在現場看看能不能提供一些情報支援，你也順路給我們當個保鏢。”
    “那好吧。”齊隻好也無奈答應下來。
    不多時，紗霞便找到了燃料補充裝置的所在位置，她組裝出機械臂將各種碎石快速清理幹淨，並將逃生艙的燃料補充好。
    林暝走進逃生艙，拉上安全帶。
    “那我就先過去了。”
    “齊，我還有很多想和你說的...不過現在有些來不及，我們戰後，和其他同伴一起好好吃飯，喝酒，聊一聊吧。”
    “但是，有句話是可以現在說的...也是你離開這段時間我一直想說的。”
    林暝真摯地說道。
    “對不起，齊，那天衝動下對你說了那麽多傷人的話，做了那麽多傷人的舉動。”
    “但我已經想通了，今後，繼續作為我的師父，幫助我成長下去吧。”
    “臭小子...”齊撓了撓臉頰，“你快走你的吧。”
    林暝微笑了一下，然後按下啟動按鈕，逃生艙自行關閉，噴射出青藍色的火焰，一陣抖動後，帶著林暝一飛衝天，消失在遠方。
    “好了...我們也該準備走了，不過在此之前...”
    紗霞拿出針劑槍，將治療針彈裝載後，把針劑槍懟在齊胳膊上，一邊治療一邊問道：
    “你能不能先解釋解釋，那個死去的‘空響’，是怎麽回事？”
    “那個暗內魔，隻有你，林暝和馬休紅擁有，而他們兩個不可能做得出那以假亂真的替身，所以，是出自你的手筆吧。”
    “你倒是猜的沒錯...我其實是收到了空響的聯絡，今天一早回來的，然後答應了空響的請求，替他做了替身人偶，防備襲擊。”
    “和著你走的這段時間，還與空響有聯係呢。”
    紗霞將能用的治療針都打入齊的體內後，招呼其餘幸存研究員去啟動小型飛空艇。
    “對了，既然是你做的替身，那你知道空響本人現在去哪了嗎？”
    “他啊...”
    齊看了一眼林暝消失的方向。
    “他去了，他認為自己需要完成使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