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迷霧,初識上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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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是被一陣濃鬱的檀香味嗆醒的。那股味道濃烈而醇厚,直衝入鼻腔,讓他的喉嚨一陣發癢,猛地咳嗽兩聲。他的睫毛顫了顫,視線從模糊到清晰,首先撞進眼底的是雕花檀木床幔上垂落的流蘇——朱紅絲線裹著金箔,在透過紙窗的晨光裏泛著陳舊的光,那光線帶著微微的暖意,輕柔地灑在流蘇上,仿佛給它們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這不是他常去的學術報告廳,更不是他那間堆滿經濟史文獻的書房。陌生的環境讓他心裏“咯噔”一下,一種莫名的不安開始在心底蔓延。
"少東家醒了!"
女聲帶著驚喜,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回蕩。顧承硯偏頭,看見個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正從床前矮凳上站起,發間銀簪晃了晃,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弱的銀光。腕子上的翡翠鐲子磕在床沿,發出清脆悅耳的清響,那聲音如同玉珠落盤,短暫而動聽。
她眼尾還帶著薄紅,像是剛哭過,見他望過來,又慌忙抿住唇,指尖絞著帕子,"您...您可算醒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似乎還殘留著剛剛的驚恐與擔憂。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跳著,記憶像被人用碎玻璃割開——三小時前他還站在清華經管學院的講台上,給學生們分析近代民族工業破產案例,講到榮氏企業被日商擠壓時,突然眼前發黑栽倒。此刻,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那些熟悉的學術知識和眼前陌生的一切交織在一起,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禁在心裏暗自思忖:自己真的穿越了嗎?這一堆爛攤子,我能解決嗎?
再睜眼,就成了這副年輕許多的身體。
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皮膚比從前細膩,下頜線帶著未褪盡的青澀。指尖觸碰到那光滑的肌膚,一種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
再掀被子,月白色中衣的料子滑過掌心,觸感是真絲的,帶著舊物特有的溫軟。那柔軟的觸感讓他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感受著這個陌生世界的一絲溫度。
床頭櫃上擺著個青瓷茶盞,盞底刻著"顧記"二字,字跡清瘦如竹枝。那茶盞散發著淡淡的瓷質光澤,在晨光中顯得古樸而典雅。
"若雪。"他試探著叫了聲,記憶裏突然湧進些不屬於自己的片段:紅燭高燒的訂婚宴,眼前姑娘穿著繡並蒂蓮的喜服,將合巹酒遞到他唇邊;上個月他在百樂門喝得爛醉,撞翻了蘇府送來的聘禮匣子,姑娘蹲在地上撿金鐲子,發梢垂下來遮住了臉。那些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對眼前這個姑娘多了一份熟悉和憐惜。
蘇若雪的睫毛顫了顫,帕子絞得更緊:"您...您還記得我?"
"怎麽不記得。"顧承硯坐起身,喉間發澀,幹燥的喉嚨讓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原主是個紈絝,上個月為了捧舞女跟人打架,被顧老爺子關在廂房裏禁足,今早突然就"暈了"——現在想來,怕是這具身體的原主死了,他才穿了過來。想到原主留下的這一攤子麻煩事,顧承硯的眉頭不禁緊緊皺起,心裏湧起一陣擔憂。
門外傳來腳步聲,老邁卻沉穩。那腳步聲“咚咚”作響,仿佛敲在顧承硯的心上,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醒了?"
顧承硯抬頭,看見個穿黑綢馬褂的老人站在門口,銀白的壽眉下是雙銳利的眼睛,正像看塊不成器的頑石似的盯著他。老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滿和失望,讓顧承硯有些心虛。
這是顧老爺子,顧家綢莊的創始人,原主記憶裏最常出現的畫麵,就是老人拍著桌案罵他"不成氣候"。
"爺爺。"顧承硯叫了聲,聲音比平時輕軟些,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老人沒應,隻往屋裏走了兩步,茶幾下的銅痰盂被踢得轉了半圈,發出“哐當”一聲悶響。"山本商事的人今早又來催了。"他從袖中抖出張紙,"說咱們拖欠的生絲款子,三日後再不結清,就要去工部局告咱們違約。"老人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顧承硯接過那張紙,是日文寫的契約。紙張在手中有些粗糙,上麵的日文仿佛是一個個難題,讓他感到壓力巨大。
原主的記憶裏浮起些片段:三個月前,原主被山本商事的人灌醉,簽了份以顧家綢莊作抵押的生絲采購合同,結果對方發來的生絲摻了大量次繭,織出的綢子一沾水就起毛。顧家找山本理論,對方卻拿著合同說"質量由我方認定"。顧承硯的心裏一陣憤怒,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還有蘇丫頭的事。"顧老爺子的聲音沉了沉,"蘇家那混小子周明遠,昨天帶著《申報》的記者堵在蘇府門口,說若雪婚前不檢點,要退婚。"
蘇若雪的指尖在帕子上掐出個褶皺:"爺爺,我沒有..."她的聲音帶著委屈和無助,眼眶裏閃爍著淚花。
"我信你。"顧老爺子歎了口氣,"可現在外頭都傳,說顧家少東家護不住未婚妻,連帶著綢莊的信譽都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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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的指節捏得發白,心中充滿了憤怒和責任感。原主留下的爛攤子比他在課堂上分析的案例更棘手——日商利用租界法律漏洞設局,民族企業本就勢弱;周明遠是法租界巡捕房探長的侄子,背後有洋人撐腰;更要命的是,顧家綢莊這十年固步自封,用的還是祖傳的"三枚蠶"繅絲法,織出的綢子雖好,成本卻比日商機器生產的高了三成。他在心裏快速地思考著應對之策,盤算著如何運用自己的現代知識來扭轉局麵。
"爺爺,我想去工坊看看。"他突然說。
顧老爺子愣了愣:"你去工坊做什麽?"
"看看織機,看看繭子。"顧承硯扯了扯中衣下擺,"從前總覺得那些老工匠囉嗦,現在...想聽聽他們怎麽說。"
蘇若雪抬頭看他,眼裏像是落了星子,閃爍著驚喜和期待的光芒。
顧老爺子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哼了聲:"隨你。"轉身往外走時,馬褂下擺掃過門框,發出“沙沙”的聲響,"陳阿公在西院繅絲間,你要真肯學,就去問問他,今年春繭的繭層率怎麽又降了。"
門"吱呀"一聲關上,那聲音悠長而沉悶,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蘇若雪走過來,幫他理了理被揉皺的中衣領子:"我陪你去?"她的動作輕柔而體貼,手指劃過顧承硯的脖子,帶來一絲溫熱。
顧承硯聞見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清新而宜人,搖了搖頭:"你幫我查查這三個月顧家的賬,特別是跟山本商事的往來。"他頓了頓,"周明遠最近在做什麽,也幫我留意。"
蘇若雪的眼睛亮起來,用力點了點頭:"好。"她的眼神堅定而明亮,仿佛充滿了力量。
顧承硯推開廂房的門,穿堂風卷著院角的梧桐葉撲過來。那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在臉上,讓他精神一振。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這個古老庭院的故事。
他望著青石板路上斑駁的樹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那張日文契約。樹影在微風中搖曳,仿佛也在為他的命運而擔憂。
現代經濟學裏那些理論突然鮮活起來——信息不對稱、沉沒成本、供應鏈重構...或許,他能把課堂上教的"商道",真正用在這亂世裏。他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腳步也變得更加堅定。
西院繅絲間的竹簾被風掀起一角,隱約能看見個佝僂的身影在織機前忙活。繅絲間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蠶繭味和煮繭的水汽味,那氣味混合在一起,帶著一種獨特的工業氣息。織機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著,仿佛是一首古老的勞動之歌。
顧承硯抬腳要走過去,忽然聽見裏頭傳來咳嗽聲,是陳阿公的聲音:"這繭子,怕又是被人動了手腳..."那咳嗽聲帶著歲月的滄桑和無奈,讓顧承硯心裏一緊。
他腳步一頓,掌心微微發燙,一種使命感湧上心頭。
顧承硯掀起竹簾時,陳阿公正蹲在青石板地上剝繭子。老人的手指像老樹根般蜷曲,指甲縫裏嵌著褐色的繭屑,麵前竹匾裏的蠶繭泛著不正常的灰黃——原主記憶裏,顧家向來收的是雪白色的"銀桑繭",這種顏色發暗的,分明是次繭。陳阿公的臉上滿是皺紋,像是被歲月刻下的痕跡,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慮和無奈。
"阿公。"顧承硯彎下腰,指尖碰了碰繭子,那繭子摸起來有些粗糙,帶著一絲涼意,"這繭子是哪批收的?"
陳阿公被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他,渾濁的眼睛立刻沉下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和不滿。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臉上的肌肉也緊繃起來:"少東家不在房裏歇著,來這醃臢地方做什麽?"他把竹匾往懷裏攏了攏,動作中帶著一絲護犢的意味,"上回您說這繭子"土氣",要換西洋染料,結果染壞三十匹素綢——現在又來?"
顧承硯蹲下來,從竹匾裏撿出顆繭子:"阿公,我今天不是來挑刺的。"他想起課堂上教過的絲綢工藝史,"您說這繭子被動手腳,是指有人往蠶葉裏摻了蓖麻葉?"
陳阿公的手頓住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渾濁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顧承硯,仿佛在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
蓖麻葉喂蠶,蠶繭會發脆易斷,這是行裏最陰的手段。
原主從前隻知道賭錢捧角,哪懂這些?
他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您...您怎麽知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和好奇,臉上的皺紋也似乎舒展開了一些。
"我昨天夜裏翻了翻《天工開物》。"顧承硯撒了個謊,指尖輕輕叩了叩繭子,那聲音清脆而響亮,仿佛在敲擊著希望的音符,"阿公,我還想到個法子——要是用低溫固色法染綢子,您說能不能省染料?"
陳阿公的眉頭皺成個結,臉上露出一絲懷疑和猶豫,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低溫?那得燒多少炭?"
"不用炭。"顧承硯指了指牆角的大灶,那大灶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煙火氣,灶膛裏還有未熄滅的炭火,隱隱散發著溫暖的氣息,"您看這口煮繭鍋,要是在灶膛裏加層陶土隔板,下頭煮繭,上頭用蒸汽熏染缸,溫度能控在四十度。"他想起實驗室裏的恒溫水浴鍋,"染料在低溫裏慢慢滲進絲纖維,顏色更勻,還能省三成染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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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公直起腰,手撐著膝蓋咳嗽起來,那咳嗽聲沉重而沙啞,仿佛是從他的肺腑深處發出的。他的眼神中既有驚訝又有期待,渾濁的眼睛裏浮起躍躍欲試的光:"這...這法子聽著玄乎。"但他的目光已經往那口大灶飄去,腳步也不自覺地往大灶的方向挪動了一下。
"阿公,咱們試試?"顧承硯站起身,眼神堅定而自信,仿佛已經看到了成功的曙光,"您挑十匹最次的坯綢,我來調染料。
要是染壞了,算我的。"
陳阿公盯著他看了半刻,突然彎腰從竹匾裏抓了把繭子,他的動作迅速而果斷,仿佛下定了決心:"成!
我這就去挑坯綢——少東家要是真能成,我給您磕三個響頭!"他轉身時,藍布衫角掃過織機,帶起一縷蠶絲,在晨光裏晃成銀線,那絲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光芒,仿佛是希望的絲線。
顧承硯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心跳得厲害。現代教材裏那些幹巴巴的"工藝改良案例",此刻在他眼前活成了能摸能碰的繭子、織機、染缸。他摸了摸袖中那張日文契約,山本商事的生絲摻假,顧家的成本降不下來,但若能把染料費壓三成...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和憧憬。
"顧少。"
蘇若雪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她換了件湖藍短衫,發間銀簪換成了木簪,手裏捧著個藍布包,那布包在她的手中顯得有些沉重。她的腳步輕盈而急促,仿佛帶著滿心的喜悅和急切:"我查了賬,這三個月山本商事送來的生絲,每批都少了兩成分量。"她把布包打開,裏麵是一疊賬本,那賬本的紙張有些泛黃,上麵的字跡卻清晰可辨,"還有這個,周明遠上周在匯豐銀行存了筆錢,數目正好是顧家拖欠山本的生絲款。"
顧承硯接過賬本,指腹擦過賬頁上的墨跡,那墨跡有些幹澀,仿佛記錄著顧家的興衰榮辱,"是周明遠幫山本做局?"
"他從前追過我。"蘇若雪的耳尖發紅,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布包係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羞澀和憤怒,"上個月我拒了他的提親,他就說要"讓顧家好看"。"她抬頭看他,眼尾的薄紅還沒褪盡,"顧少...您真的要幫我?"
"若雪。"顧承硯突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比繭子還涼,腕子上的翡翠鐲子硌著他的掌心,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心裏一陣心疼,"從前是我混賬。"他想起原主在訂婚宴上醉得不省人事,想起蘇若雪蹲在地上撿聘禮的模樣,"以後換我護著你。"
蘇若雪的睫毛顫了顫,眼眶慢慢紅起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仿佛是感動的淚水。
她抽回手,卻把布包往他懷裏塞得更緊:"家庭會議在申時,爺爺說要當眾議退婚的事。"她指了指他的中衣,"您該換身長衫了,別讓他們看輕。"
顧承硯低頭,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皺巴巴的月白中衣。他的臉上微微一紅,心中暗自懊惱自己的疏忽。
他剛要應,西院角門突然"砰"地被撞開。
"少東家!"跑腿的阿福喘得像拉風箱,他的臉上滿是汗水,氣喘籲籲地說道,"碼頭上的王伯說,山本商事的人今早包了所有貨船,說明兒要把黃浦江裏的運繭船全扣下——說是...說是顧家欠的錢,拿繭子抵!"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心中一陣焦急。山本這是要斷顧家的原料!
他攥緊賬本,指節發白,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憤怒:"阿福,去跟王伯說,今晚我親自去碼頭——把能聯絡的繭行老板都叫上。"他轉頭看向蘇若雪,"若雪,你幫我把低溫染法的賬算清楚,我要在會上證明,改良工藝能把成本壓到山本的九成。"
蘇若雪用力點頭,轉身往賬房跑時,木簪上的碎發飄起來,像春天裏第一縷風,那碎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仿佛帶著希望和活力。
顧承硯低頭看了眼腕上的翡翠鐲子——不知何時,蘇若雪把它塞在了他手裏。玉麵還帶著她的體溫,他握了握,轉身往正廳走。那翡翠鐲子在他的手中溫潤而光滑,仿佛帶著蘇若雪的信任和期待。
青石板路上的樹影被風揉碎,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戰鼓,一下下敲著胸腔。那心跳聲越來越強。
正廳的雕花門虛掩著,裏頭傳來顧老爺子咳嗽的聲音。
顧承硯摸了摸袖中那疊賬本,又摸了摸懷裏的低溫染法草圖。
申時的陽光透過窗紙,在他腳邊鋪了片金紅。
他深吸口氣,抬手叩響了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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