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故人來滬,暗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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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淞口的汽笛聲穿透晨霧時,顧承硯正蹲在賬房裏核對最新到港的生絲清單。
算盤珠子在指尖撥得劈啪響,直到窗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是軍統情報員老周的信鴿,腿上綁著的銅筒還帶著晨露的涼意。
他捏著那張薄如蟬翼的密報,指節微微發緊。"佐藤一郎,山田健次郎首席幕僚,劍橋金融係優等畢業生,擅長心理戰與情報滲透。"墨跡在晨光裏泛著冷光,最後一行小字讓他後頸發寒:"照片確認為顧承硯2018年在北大經濟論壇的演講剪報,來源待查。"
"承硯?"蘇若雪端著茶盤推門進來,見他握著密報的手在抖,茶盞險些打翻,"可是出了什麽事?"
顧承硯把密報往她手裏一塞,轉身去拉窗閂。
風卷著碼頭的喧鬧灌進來,混著黃包車鈴鐺聲、賣報童的吆喝:"號外!
日商紗廠又漲租金!"他望著樓下往來的夥計,喉結動了動:"佐藤的照片,是從國內帶來的。"
蘇若雪的指尖在"北大經濟論壇"幾個字上頓住。
她上個月整理顧老爺遺物時,在舊書箱底見過類似的剪報——那時還以為是原主紈絝時隨手塞的,如今想來,怕是有人早就在翻他的舊賬。"我們得先封鎖消息。"她把密報折成小方塊,塞進袖口暗袋,"山田的特務遍布租界,若讓他們知道我們識破佐藤..."
"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顧承硯突然抓起桌上的算盤,珠串在掌心撞出清脆的響,"佐藤來上海,是為探我們的底。
若我們藏頭露尾,他反而能安心挖情報。"他轉身時,長衫下擺掃過積灰的賬冊,"去通知各商會理事,正午十二點,顧家綢莊後廳緊急會議。"
蘇若雪愣住:"你要公開佐藤的事?"
"不僅公開。"顧承硯從抽屜裏摸出那枚銅鑰匙,在掌心轉了兩圈,"還要放出風去,說我明天要在外灘匯豐銀行會一位"國際投資人"。"他望著蘇若雪驟緊的眉頭,放緩語氣,"若雪,我們越怕被看底牌,對方越會往死裏盯。
倒不如主動亮半張,引他先出牌。"
正午的陽光把後廳照得透亮。
顧承硯站在八仙桌前,手裏捏著那張密報的複印件,目光掃過在場的榮興紡織陳老板、大新米行周掌櫃、還有幾個攥著旱煙袋的老綢緞商。"佐藤一郎,是山田派來的刀。"他把紙拍在桌上,"但刀要砍人,總得先找好位置。"
陳老板的旱煙杆"當"地砸在凳腳上:"顧少東家是說,這孫子要查我們的賬本?"
"比查賬本狠。"顧承硯指節敲了敲自己太陽穴,"他要查我們的膽——看我們是縮著脖子當鵪鶉,還是敢咬回去。"他突然笑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去會會這位"國際投資人"。"
後廳炸開一片抽氣聲。
周掌櫃的茶盞"哐當"掉在地上:"顧小爺瘋了?
那外灘洋行周圍全是日本特務!"
"所以要讓他們看見。"顧承硯從袖中摸出張燙金請柬,"我讓《申報》的王記者寫了篇專訪,說顧某人要"引進外資振興國貨"。"他望著窗外飄過大新公司的廣告氣球,"等佐藤知道我要見洋人,他坐不住的。"
散會時已近黃昏。
蘇若雪跟著顧承硯穿過後院曬綢架,竹竿上的素綢被風掀起,像一片流動的雲。"你這是把自己當餌。"她扯住他的衣袖,聲音發顫,"要是佐藤..."
"他要的是我的秘密,不是我的命。"顧承硯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衫滲進來,"再說——"他指了指牆角陰影裏閃過的青布身影,"陳叔的人已經跟了佐藤三條街。"
深夜十一點,顧承硯在綢莊頂樓的暗房裏衝洗照片。
紅燈下,相紙上漸漸浮出法租界和平飯店的輪廓——陳文遠的密報說,佐藤就住在頂樓308房。
最後一張照片讓他瞳孔微縮:穿墨綠長衫的男人正從飯店側門出來,背影像極了上周在碼頭跟日商密談的米行二掌櫃。
"顧先生。"陳叔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帶著夜露的濕涼,"監聽設備已經安好,308房的電話線也接了分機。"
顧承硯把照片塞進鐵盒,鎖好抽屜。
窗外,和平飯店的霓虹燈還在明滅,像雙不閉的眼。
他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那是老周今早塞給他的:"防萬一。"
"陳叔,"他轉身時,月光正落在他眉骨上,投下一道冷硬的影,"明天午後一點,外灘匯豐銀行會客廳。"他指腹蹭過鐵盒上的鎖孔,"讓弟兄們提前兩小時到,該藏的藏,該露的露。"
陳叔點頭欲走,又頓住:"顧先生,需要帶弟兄們跟著您?"
"不用。"顧承硯望著窗外漸起的江霧,嘴角勾起抹淡笑,"但...讓若雪把那支德國產的鋼筆準備好。"
夜色更深了。
蘇若雪站在賬房裏,望著鏡中自己微腫的眼。
她打開抽屜,取出那支鋼筆——筆帽內側刻著"1932.5.18 顧承硯贈",是顧老爺當年去德國考察時帶回來的,裏麵藏著根細如發絲的鋼絲,能開最普通的銅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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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蘇若雪把鋼筆別在衣襟裏,轉身時撞翻了茶盞。
溫水滲進賬本,暈開一片模糊的墨跡,倒像是張未完成的地圖。
她望著窗外和平飯店的方向,輕聲道:"承硯,你說得對。"
"我們要跑得更快。"
次日午後,外灘的風卷著咖啡香。
顧承硯站在匯豐銀行會客廳的落地窗前,西裝褲腳沾著晨露。
他望著樓下川流的黃包車,摸了摸衣襟裏的鋼筆。
門被推開時,他沒有回頭。
"顧先生好雅興。"身後傳來帶點劍橋口音的中文,"聽說你要見國際投資人?"
顧承硯轉身,看見佐藤一郎正站在門口,手裏舉著那張泛黃的剪報。
照片上的年輕教授在陽光下笑著,身後的黑板寫著:"民族工業的未來,在每一雙不肯屈服的手裏。"
他笑了。
"佐藤先生。"他伸出手,"久仰。"外灘的風卷著咖啡香撞進會客廳時,顧承硯正用銀匙攪動杯底的方糖。
蘇若雪坐在他右側,月白色立領衫的袖口沾著今早染絲留下的靛藍色。
法律顧問老陳和張律師分坐在兩側,公文包放在膝頭——這是他淩晨三點在暗房裏擬定的“三重保險”:蘇若雪心思敏銳如針,老陳熟知商事法條,張律師精通西方法理,恰好能織成一張讓日商摸不透深淺的網。
門被推開時,銅鈴輕輕作響。
進來的男人穿著藏青色西裝,領結歪了半寸,像是故意扮出一副隨性的模樣。
顧承硯掃了一眼他的袖扣——那是一枚櫻花浮雕,是日本定製款,和上周被截獲的山田親信密信封蠟的紋路一致。
“顧先生,久仰大名。”男人遞上名片,指節上泛著常年握鋼筆留下的繭子,“我是山田先生的私人助理,鬆本正雄。”
蘇若雪接過名片時,指甲在“鬆本物產”四個字上輕輕掐了一下。
顧承硯注意到她的睫毛顫了顫——那是她發現異常時的習慣。
果不其然,鬆本的下一句話就落在了綢莊新推出的“蘇繡改良係列”上:“聽聞顧氏新推出的綢緞用了意大利提花機?山田先生對這項技術很感興趣,特意備了晚宴……”
“鬆本先生。”顧承硯突然用鋼筆敲了敲桌麵。
鬆本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那支德國鋼筆——筆帽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正是顧承硯今早特意別在衣襟上的“信號”。
“要談合作,總得先拿出誠意。”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邀請函呢?”
鬆本的喉結動了動,從內袋裏抽出一個燙金信封。
蘇若雪接過來時,指尖觸到封皮上凸起的暗紋——是山田家徽。
她垂眸掀開信封,落款日期“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十五”突然映入眼簾。
“承硯。”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宣紙上的墨點,“j.k.007賬戶最後一次轉賬,也是八月十五。”
顧承硯的指節在桌下微微收緊。
那個賬戶是他上月通過軍統查到的,專門用來向上海漢奸輸送資金。
鬆本顯然沒料到蘇若雪會注意到這個細節,臉上的笑容僵了半秒,又迅速堆了起來:“顧太太好記性。”
“顧氏的賬房,記性可差不得。”蘇若雪抬眼時,眼底像是淬了一層冰。
她把邀請函推回桌麵,紅漆指甲點在日期上,“鬆本先生應該知道,八月十五是顧老爺的忌日。”
鬆本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顧承硯看著他的反應,心裏的算盤撥得劈裏啪啦響——山田選在顧老爺忌日遞邀請函,分明是想試探他是否還念著“孝道”這層枷鎖;而j.k.007的轉賬時間重合,說明對方在測試他對黑賬的掌握程度。
“鬆本先生。”他突然笑了,“顧某雖不才,卻懂‘來而不往非禮也’。”他拿起邀請函晃了晃,“晚宴我去,但有個條件——”他指了指鬆本的袖扣,“讓山田先生把上個月扣在吳淞口的那批生絲還回來。”
鬆本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批生絲是顧氏聯合七家綢莊從湖州急調的,被日商以“質檢不合格”為由扣押,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打壓手段。
顧承硯當眾提出這個條件,既表明自己不怕攤牌,又給了鬆本台階下——若山田鬆口,是“顧某會辦事”;若拒絕,正好坐實日商刁難的把柄。
“我……我會如實轉告。”鬆本扯了扯領結,起身時撞翻了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體在桌布上暈開,倒像一朵畸形的櫻花。
“慢走。”顧承硯起身送客,經過鬆本身邊時,聞到他身上混著薄荷香的煙草味——和三天前在碼頭跟蹤日商的漢奸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會客廳的門剛合上,蘇若雪就攥住了顧承硯的手腕:“你真要去?那宅子說不定是……”
“他們要的是我手裏的證據,不是我的命。”顧承硯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那串檀木珠——那是顧老爺臨終前塞給蘇若雪的,“再說……”他瞥向窗外,那個穿著灰布長衫的身影正靠在梧桐樹後抽煙,是老周派來的特工,“我讓老陳在邀請函裏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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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從公文包取出放大鏡,照向邀請函背麵:“用檸檬汁寫的密文,見熱就顯。鬆本要是敢拆,山田今晚就能收到‘顧氏私通英美’的假情報。”
蘇若雪這才鬆了口氣。
她整理著被咖啡濺髒的袖口,忽然想起什麽:“剛才鬆本說‘顧太太’……”
“等打完這一仗。”顧承硯望著她耳尖泛起的紅暈,喉結動了動,“我帶你去霞飛路的珠寶行挑戒指。”
離開匯豐銀行時,夕陽把人影拉得很長。
顧承硯假裝係鞋帶,蹲在台階下把一張便條塞進石縫——那是給軍統特工的暗號。
那個穿著灰布衫的男人溜達過來,彎腰撿硬幣時順走了便條,壓低聲音說:“今晚七點,盯住鬆本的去向。”
暮色漸濃時,蘇若雪翻出顧老爺留下的上海地圖。
霞飛路盡頭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又圈,旁邊寫著“顧家老宅?”三個字——那是顧老爺晚年常對著發呆的地方。
她正想開口,顧承硯的懷表突然響了。
“該走了。”他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記住,等會不管看到什麽,都別慌。”
霞飛路的梧桐葉在暮色裏沙沙作響。
顧承硯扶著蘇若雪下黃包車時,抬頭望見前方那座青瓦白牆的宅子。
朱漆大門半掩著,門楣上掛著一塊不起眼的木牌,被暮色染得有些模糊。
他眯眼湊近,借著路燈看清上麵的小字——
“歡迎回家,顧先生。”
風卷著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桂香撲來,蘇若雪的手在他掌心收緊。
門內傳來瓷器相碰的清脆響聲,混著若有若無的留聲機音樂,像一根細針,輕輕紮進兩人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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