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死局重生,幕後黑手浮出水麵
字數:6850 加入書籤
顧承硯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油紙包的邊緣。
阿福帶來的驗屍報告上,“夜曇”二字像根細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記得三年前在哈佛圖書館翻到的《日本陸軍特種藥劑手冊》,裏麵用極小的鉛字寫著:“夜曇,提取自南洋毒花,發作時似心髒驟停,頸側會留下淡紫色壓痕——專為清理不便公開的‘失誤’。”
“阿福。”他的聲音發啞,“漢口的驗屍官可靠?”
“王伯的徒弟。”阿福搓了搓凍紅的手,月光下能看見他虎口的老繭,“那驗屍官說,他扒開李振邦衣領時,壓痕還泛著紫氣,像被夜露浸過的紫藤花。”
顧承硯猛地合上報告。
後倉的老井突然起了風,吹得草席簌簌作響。
他想起鬆本商事二樓那盞永不熄滅的夜燈,想起李司長死時攥著的j.k.袖扣——原來那些人不是在滅口,是在擦幹淨每一滴可能濺到棋盤主位的血。
“你先回去。”他把油紙包塞進懷裏,“告訴秦伯,最近別往法租界送米。”
阿福應了聲,轉身時褲腳掃過井邊的青苔。
顧承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這才摸出懷表。
蘇若雪的照片上還沾著他後頸的冷汗,照片邊緣被他捏得有些卷翹,像片被風雨打濕的玉蘭花瓣。
回到顧家綢莊已是寅時三刻。
賬房的燈還亮著,蘇若雪的影子在窗紙上投出細瘦的輪廓。
顧承硯推開門,就見她伏在算盤前,墨綠緞麵襖子的領口鬆開兩顆盤扣,發梢沾著算盤珠的油光——這是她查賬入神時的模樣,從前為了幫他遮掩紈絝行徑,她常這樣熬到天亮。
“承硯。”她聽見動靜抬頭,眼底浮著血絲,卻先扯出個笑,“你看這個。”
她推過一本賬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近三月的資金流向。
顧承硯掃了眼,原本該匯入商會公賬的五萬大洋,在李振邦被捕次日突然轉道,最終落在“恒源錢莊”名下。
“恒源?”他指尖劃過那行小字,“我記得去年春,周老板說這錢莊連鋪麵都租在弄堂裏,存戶不超過三十家。”
“現在不一樣了。”蘇若雪翻開另一本賬,是她托跑單幫的陳叔從武漢抄來的錢莊流水,“近兩個月,有七筆匿名匯款打進恒源,每筆都是五千,匯出地分別是東京、神戶、長崎。”她的手指頓在最後一行,“收款人姓名欄——沈仲明。”
顧承硯的後背抵上紅木椅背。
沈仲明這個名字他聽過,是漢口商界出了名的“騎牆派”,前兩年還在報紙上寫文章罵日商,上個月卻給鬆本商事捐了十車棉紗。
“他們在養一條暗線。”他突然握住蘇若雪的手,她的指尖涼得像算盤珠,“李振邦知道走私路線,鬆本知道j.k.007的秘密,現在他們都要死——但沈仲明不能死,他要活著替背後的人管錢。”
蘇若雪反握住他的手,指甲輕輕掐他掌心:“你要去武漢?”
“化名林遠舟。”他從袖中摸出張新印的名片,“就說我是南洋回來的紡織商,想在漢口開染坊。”
蘇若雪的睫毛顫了顫。
她知道他這一去,要麵對的不隻是酒局裏的虛與委蛇,還有可能擦槍走火的暗樁。
但她沒勸他留下——就像三年前他在顧家祠堂跪了整夜,說要改良織機時,她也隻是默默送了盞防風燈。
“後日有班江輪去漢口。”她抽回手,從妝匣裏取出支翡翠簪子,“這是我娘的陪嫁,找陳叔當船票錢。”
顧承硯接過簪子,翡翠的涼意順著掌心爬上心口。
他突然想起今早出門時,蘇若雪往他口袋裏塞了塊桂花糖,說“跑碼頭的人要甜著走”。
現在那糖紙還在他褲袋裏,皺巴巴的,像團被揉碎的月光。
三日後,漢口碼頭。
顧承硯裹著件深灰繭綢大氅,站在“江安號”甲板上。
江風卷著煤煙味撲來,他望著岸上舉著“林老板”木牌的夥計,喉結動了動——那木牌上的墨跡還沒幹,是沈仲明的人。
酒局設在“醉江樓”三樓雅間。
沈仲明穿件月白杭綢長衫,腕子上的翡翠扳指比蘇若雪的簪子還透亮。
他舉著酒杯笑:“林老板說要投染坊?漢口這地界,洋布壓得人喘不過氣。”
“所以要做‘國布’。”顧承硯夾了筷子清蒸鰣魚,魚肉肥得在瓷盤裏顫,“我在南洋見過,華人穿自己織的布,腰板都直些。”
沈仲明的筷子頓在半空。
他盯著顧承硯,目光像在量塊料子——是好綢子,還是摻了雜的次貨。
過了會兒,他突然笑出聲,酒氣噴在顧承硯臉上:“林老板這話說得——倒像我年輕那會兒。”他仰頭幹了杯,“那時候我也信‘實業救國’,還牽頭搞過什麽‘鷹眼計劃’......”
顧承硯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夾魚的手穩如磐石,眼底卻漫過暗潮——“鷹眼計劃”,這個他在鬆本商事密檔裏見過的名字,竟從沈仲明嘴裏吐了出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窗外的江濤拍著岸,混著樓下車馬的喧囂。
沈仲明還在說,但顧承硯的耳朵裏隻剩自己的心跳聲。
他望著對方腕子上的翡翠扳指,突然想起蘇若雪的簪子,想起春和米行那口老井裏晃動的月光——這盤棋,原來早就在十年前落了子。
酒盞相撞的脆響裏,沈仲明的話被風卷散:“......後來才明白,有些計劃,終歸是要埋進土裏的。”
顧承硯端起酒杯,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的光。
他望著沈仲明泛紅的眼尾,突然覺得這張笑臉比鬆本的陰鷙更可怕——因為他知道,當一個人開始懷念自己的過去時,往往意味著,他藏著更見不得光的現在。
酒盞裏的琥珀色液體晃出細碎的光,沈仲明的話像把鈍刀,正剖開顧承硯心裏那層裹了三年的繭。
“當年我帶著三十七個紡織工,在閘北租了半間倉庫搞‘鷹眼’——”沈仲明夾起塊糖藕,糖霜簌簌落在月白長衫上,“說是要盯著洋布的價碼,盯著日商的貨輪,盯著咱們自己人別當軟骨頭。”他突然笑出聲,翡翠扳指叩了叩桌沿,“後來鬆本商事的人捧著銀票來,說‘沈老板的眼睛太利,刺得人睡不著’。”
顧承硯喉間發苦。
他想起鬆本商事那本密檔裏,“鷹眼計劃”四個字被紅筆圈了三圈,旁邊批注著“需清除隱患”。
原來李振邦在巡捕房喊的“我隻是替人頂罪”,指的竟是這個——真正的操盤手,此刻正晃著酒杯,把當年的熱血熬成了杯餿酒。
“林老板發什麽呆?”沈仲明突然傾身,酒氣裹著檀香撲過來,“這世道,要麽被人當槍使,要麽把別人當槍使。”他的拇指摩挲著扳指上的裂紋,“就像李司長,他以為自己握著走私路線圖是塊寶,其實啊……”
“是塊引火的炭。”顧承硯接口,聲音平穩得像算珠落盤。
他望著沈仲明瞳孔微縮的瞬間,知道這隻老狐狸終於漏了爪尖——李振邦之死,果然是沈仲明為了斷尾。
子夜的江風灌進雅間,吹得燭火劈啪作響。
顧承硯攥著酒杯的手青筋微凸,袖中那方記錄著“夜曇”特征的紙角,正隨著心跳一下下戳著掌心。
次日清晨,漢口碼頭飄著層薄霧。
顧承硯裹著件靛藍粗布短打,混在搬運工裏往棧房搬木箱。
他的目光掃過恒源錢莊的灰牆——那牆根下新鋪的青石板,正是昨晚他蹲在巷口觀察時,發現的通往地下金庫的線索。
“林老板這是要去哪兒?”錢莊門房的聲音突然從背後炸響。
顧承硯轉身,看見門房搓著凍紅的手,目光黏在他腰間的銅鑰匙串上——那是他今早用三塊大洋從碼頭雜工那裏“買”來的,據說是錢莊雜役的。
“沈老板說讓我看看倉庫的貨。”顧承硯把鑰匙串晃得嘩啦響,“染坊要進靛藍,總得先摸摸你們的底。”他笑著拍門房肩膀,指腹蹭過對方衣領下若隱若現的刺青——是株櫻花。
門房的表情僵了僵,側身放他進去。
顧承硯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到二樓,等門房的腳步聲消失在街麵,這才蹲下來,用指甲摳開牆裙第三塊木板。
黴味混著潮土氣湧出來,露出個僅容一人的黑洞。
地下金庫比他想象的更深。
顧承硯摸出懷表,借著表蓋的反光數台階——十三級,和上海匯通銀行的金庫結構如出一轍。
當他的鞋尖碰到最後一級時,黴味突然變重,混著股鐵鏽味——是保險櫃。
三轉三停,鎖芯在指尖發出熟悉的輕響。
顧承硯打開保險櫃的瞬間,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最上層整整齊齊碼著五本密電本,最下麵壓著半封未銷毀的日文函件,落款處“鬆本正雄”四個字刺得他眼睛發疼。
他快速翻到密電本最後一頁,“j.k.007”的標記赫然在目。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正是鬆本商事用來聯絡漢奸的代號,之前查到的j.k.007是李振邦,可李振邦被捕後,代號竟轉到了沈仲明手裏!
“砰!”
頭頂傳來重物砸地的悶響。
顧承硯猛地合上保險櫃,密電本塞進懷裏。
他聽見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著門房的嘶吼:“那雜役的鑰匙是假的!抓住他!”
漢口的裏巷像盤亂了的絲線。
顧承硯拐過第七個彎時,粗布短打已被冷汗浸透。
身後追兵的喊殺聲近了,他瞥見牆角堆著半筐剛摘的荸薺,抄起幾個砸向追在最前的黑衣漢。
那人哎喲著抱頭,他趁機鑽進曬著藍印花布的弄堂,扯下塊花布罩在頭上。
“往江邊跑了!”有人喊。
顧承硯貼著牆根挪到巷口,正撞見個挑著餛飩擔的老頭。
他反手摸出塊大洋拍在竹匾上:“借您的圍裙。”老頭還沒反應過來,藍布圍裙已裹在他腰間,他抄起竹勺攪了攪沸騰的湯鍋,混在圍過來的食客裏。
追兵的腳步聲擦著他的衣角過去。
顧承硯數到第十聲犬吠,這才解下圍裙塞回老頭手裏:“湯裏少放了胡椒。”老頭瞪著眼看他跑遠,摸了摸竹匾下的大洋——比餛飩錢厚三倍。
商會信使的船帆剛露出江尖。
顧承硯把密電本塞進油紙包,又裹了層浸透桐油的粗麻,塞進信使的竹筒裏。
“走漢水,別過鸚鵡洲。”他拍了拍竹筒,“到上海找秦伯,隻說‘曇花謝了’。”
信使點頭,船槳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褲腳。
顧承硯望著船影消失在晨霧裏,這才摸出懷裏的密函——是蘇若雪托跑單幫的陳叔送來的,墨跡未幹:“沈仲明上月往南京寄過三箱‘藥材’,收信人住址與軍政部高參宅重合……請慎行。”
江風卷著密函的邊角,顧承硯的指節捏得發白。
他望著遠處恒源錢莊的灰牆,突然想起昨夜沈仲明說的“有些計劃要埋進土裏”——現在他知道了,那些被埋的,從來不是計劃,是人心。
碼頭上響起汽笛長鳴,顧承硯整了整衣襟,往租界方向走去。
他袖中還揣著半塊桂花糖,是出發前蘇若雪硬塞的,此刻糖紙已被汗漬浸得透亮,像片將落未落的月光。
喜歡開局上海灘:我以商道破危局請大家收藏:()開局上海灘:我以商道破危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