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密件失蹤,幕後黑手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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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雪的指尖死死扣住翡翠鐲子的暗扣,空槽在月光下泛著冷鐵的光,像被剜去了心髒的傷口。
她喉間滾出半聲壓抑的抽氣,腕骨在顧承硯手心裏陡然繃緊——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她查賬時發現錯漏的緊繃感,隻是這一次,錯漏要了他們半條命。
"那是我在軍統時期的全部檔案資料。"她仰起臉,眼尾泛紅,"包括"j.k.007"係統的操作密碼和聯絡方式。"話音落地時,染坊外的風卷著靛藍染布的酸腐味灌進來,顧承硯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他想起三天前法租界爆炸案後,蘇若雪在他書房燒了半宿文件,當時她垂著睫毛說"有些舊賬該清了",原來清的是把命門攥進自己手裏的最後一步棋。
"封鎖商會內外所有通道。"他反手攥住她發顫的手腕,另一隻手已經摸出懷表,"老陳帶巡防隊守前門,小六子去堵貨倉後巷,十分鍾內沒見到人就往死裏搜。"他的拇指重重碾過她腕間的翡翠,像要把那抹冷光焐熱些,"蘇小姐,現在告訴我,誰能在你突圍時近身?"
蘇若雪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半小時前在霞飛路被截殺時,那個替她擋了一刀的學徒——林秋生,灰布短打浸透了血,卻還攥著她的傘骨往她手裏塞。
當時她以為是少年人冒進,現在想來,那傘骨尖戳進她掌心的力道,分明是在確認什麽。"林秋生。"她突然抓住顧承硯的袖口,"三天前我教他認密文,他盯著我鐲子看了三刻鍾。"
顧承硯的瞳孔驟縮。
那孩子他見過,總蹲在賬房門口給蘇若雪泡茶,茶葉總是恰好半指高;上個月絲行對賬,二十本賬冊堆成山,他能一眼看出第三本第七頁的數字被改過。"他今天該在染坊盯新到的靛藍染料。"蘇若雪的聲音突然哽住,她衝向牆角的木櫃,扯出疊染布——本該壓在最底下的賬本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半塊帶血的碎瓷片,邊緣還粘著點靛藍染膏。
"是他。"顧承硯撿起碎瓷,對著月光照出上麵模糊的刻痕,正是林秋生前日替他刻的樣品章。
他轉身時撞翻了染缸,靛藍的漿水漫過兩人的鞋尖,像攤開的墨色陷阱。"他知道你突圍必走染坊,知道你習慣把重要東西藏在貼身物件裏。"他的聲音沉得像壓了鉛,"更知道,你會因為他是你親手帶的人,而放鬆半分警惕。"
蘇若雪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力道大得幾乎要扯斷線頭。"去賬房。"她的呼吸掃過他鎖骨,"他昨天說要幫我整理去年的提貨單,我...我讓他碰了我的算盤匣子。"兩人衝出染坊時,顧承硯瞥見她發間的茉莉被風卷走,落在靛藍的漿水裏,像朵溺死的雲。
商會後門的守衛正舉著燈籠晃悠,見顧承硯黑著臉過來,燈籠差點掉地上。"少東家!"他聲音發顫,"林...林學徒半個時辰前說去碼頭取貨,可船票在賬房鎖著,他..."
"船票在我這兒。"蘇若雪從袖中抖出黃銅鑰匙,鑰匙環上還掛著顆褪色的玻璃彈珠——那是林秋生上周說"替小姐防賊"硬塞給她的。
她轉身時,顧承硯看見她眼尾的淚被風刮成一道亮痕,"他偷了鑰匙,卻故意留彈珠讓我發現。"她的手指深深掐進鑰匙齒裏,"他在耍我。"
顧承硯突然拽住她往賬房跑。
門楣上的銅鈴被撞得叮當響,月光透過雕花窗欞漏進來,照見算盤匣子敞著口,裏麵整整齊齊碼著的提貨單,此刻卻壓著張字條——"蘇小姐教我的"欲蓋彌彰",用著倒順手。"字跡清瘦,正是林秋生的小楷。
蘇若雪的指尖在字條上發抖,顧承硯的手掌覆上去,帶著染坊裏未散的靛藍氣味。"查近三日進出記錄。"他對著窗外吹了聲短促的哨子,遠處傳來巡防隊跑動的腳步聲,"我要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把自己變成了一把捅進我們心髒的刀。"
字條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枚血指印,在月光下紅得刺眼。
顧承硯的拇指重重叩在進出登記簿的紙頁上,林秋生連續三日的子時三刻登記錄入欄被他戳出褶皺。"子時三刻"他嗓音發沉,"賬房值夜的老周愛喝兩口,這時候正迷糊。"蘇若雪湊過來看,見最後一行離店時間赫然寫著"戌時二刻"——與他們在霞飛路遇襲的時間分毫不差。
"小六子!"顧承硯突然拔高聲音,驚得門口的銅鈴亂晃。
跑堂的小子從樓梯口探出頭,發頂翹著根稻草。"帶兩個人去碼頭,把所有今晚出港的船票底聯都給我抄回來。"他抓起桌上的字條塞進口袋,"老陳帶巡防隊去林秋生住的亭子間,翻地翻梁也要找出電報機——他能偷密件,就能發密報。"
蘇若雪突然拽住他的袖扣。
她的指尖還沾著染坊靛藍的漿水,在他月白長衫上洇出墨色的痕。"我去福康裏。"她聲音輕得像歎息,"秋生說過,他娘總在巷口等他下工。"顧承硯望著她泛青的眼尾,喉結動了動,到底沒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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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來阿福,把自己的勃朗寧塞進那小子懷裏:"跟緊蘇小姐,槍響三聲就往巡捕房跑。"
福康裏的路燈早熄了,蘇若雪踩著青石板往17號走。
阿福舉著煤油燈,光暈裏飄著煤煙味。
門環剛碰響,裏麵就傳來拖遝的腳步聲。"是秋生麽?"門開條縫,林阿婆的白發在風裏亂蓬蓬的,"這孩子又去買糖粥了?"
蘇若雪跟著老人進屋,土灶上的砂鍋裏還溫著紅薯粥,牆根堆著半人高的糊紙盒。
床頭木櫃的玻璃罩下,一張泛黃的全家福刺得她瞳孔收縮——穿學生裝的林秋生站在中年男人身側,那男人西裝筆挺,左胸別著枚櫻花徽章,正是日本駐滬領事館的標識。
"阿婆,這是..."她指著照片,喉嚨發緊。
林阿婆擦了擦玻璃罩,眼角的皺紋堆成溝壑:"秋生他爹早年在日領館當通譯,說要賺大錢接我們去東京。"她摸出塊藍布包,裏麵是枚銀鎖,"後來仗打起來,他跟著日本人去了東北,再沒音訊。
秋生七歲那年發高熱,哭著喊"要爹買糖人"..."
蘇若雪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林秋生總在她算賬時剝好桂花糖,說"阿婆最會做這個";想起他替她擋刀時染血的灰布短打,原來每分體貼都是精心計算的陷阱。
"若雪丫頭?"林阿婆的手突然搭上她手背,"秋生是不是闖禍了?
今早有兩個穿黑衫的人來找他,說"好好辦事,阿娘就不會餓肚子"..."
蘇若雪猛地抬頭,正撞進老人渾濁的眼。
那裏麵有恐懼,有期待,還有被蒙在鼓裏的無辜——和林秋生替她擋刀時的眼神,像極了。
碼頭上的汽笛在淩晨兩點撕破夜空。
老陳帶著巡防隊踹開倉庫木門時,林秋生正踮腳往貨船的舷梯上爬,布包在腰間晃出棱角。"林學徒!"老陳的手電筒光柱罩住他後頸,"少東家請你回去喝茶。"
林秋生轉身時,布包"啪嗒"掉在地上。
微型電報機摔出半角,還有張寫滿日文的紙頁被風掀起——"j.k.007係統密碼已獲取,建議即刻啟動清剿"。
"我沒想害你們!"林秋生突然跪在地上,額頭撞在青石板上,"他們說...說阿娘的藥鋪欠了三百塊大洋,不照做就往她粥裏下老鼠藥..."他扯開領口,鎖骨處兩道暗紅的掐痕,"昨天在染坊,他們用刀抵著我後背,逼我偷鐲子..."
蘇若雪趕到時,正看見他蜷縮著發抖,像隻被踩碎翅膀的麻雀。
她蹲下來,摸出帕子擦他臉上的血,"為什麽不告訴我?"
林秋生抬頭,眼淚砸在她手背上:"您教我"商道要講信",可他們說...說您這種貴人,不會為個學徒冒險..."
顧承硯站在陰影裏,拳頭捏得指節發白。
他想起林秋生替他刻樣品章時,說"少東家的字像顧炎武的風骨";想起這孩子蹲在賬房門口泡茶,茶葉總不多不少半指高——原來所有的"貼心",都是為了更精準地紮進他們的軟肋。
"帶回去。"他聲音冷得像冰,"讓軍統的人來認認這電報。"
巡防隊押著林秋生走遠後,蘇若雪蹲在地上撿起那張日文紙頁。
月光漫過她發間的茉莉發簪,照見紙背模糊的水痕——是林秋生的眼淚。
"蘇小姐!"阿福從巷口跑過來,手裏攥著封電報,"門房說剛有個穿黃包車夫衣服的人塞的。"
蘇若雪撕開信封,四個墨字刺進眼底:"櫻花未盡"。
海風卷著鹹濕的潮氣撲來,她突然想起林秋生父親照片上的櫻花徽章。
那些藏在陰影裏的"櫻花",怕是才剛露出第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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