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銅牌引路,梅影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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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雪在妝台前坐了整整一夜。
翡翠簪上的雕花被她用銀簪尖挑開時,一粒芝麻大小的銅楔“叮”地落進妝奩。
她屏住呼吸,就著燭火將那銅楔按進翡翠背麵的暗槽——原本素淨的簪頭突然綻開半朵梅花,與窗台上那枚銅牌的紋路嚴絲合縫。
“阿硯。”她攥著簪子的手在發抖,錦緞盒裏的舊物被翻得散亂,“母親的首飾盒最底層,有塊壓在信箋下的玉佩。”
顧承硯從藤椅上站起時,茶盞裏的冷茶潑濕了褲腳。
他接過蘇若雪遞來的羊脂玉佩,梅花紋路在指腹下凸起,與銅牌背麵的刻痕像兩片對稱的雪花。
兩人湊在台燈下比對,連花瓣邊緣的細微豁口都分毫不差——分明出自同一副模具。
“若雪。”他喉結動了動,指尖輕輕撫過她眼下的青影,“你母親的信裏……可提過梅社?”
蘇若雪搖頭,卻從錦緞夾層裏摸出張泛黃的詩箋。
“她隻寫‘梅香藏在雪底’,我原以為是說她的名字。”她的聲音發顫,“可現在……”
顧承硯將銅牌與玉佩並排放著。
梅花的冷光映得兩人臉色發白——這哪裏是巧合?
分明是梅社內部傳承的信物。
他想起昨夜銅片上的櫻花印,後頸泛起涼意。
若蘇若雪的母親是梅社舊人,那她的身份,極可能早已被那些躲在暗處的人盯上了。
天剛擦亮,顧承硯就坐上了去蘇州的早班火車。
他把銅牌貼身收好,臨出門前將蘇若雪反鎖在閣樓裏,鑰匙塞進她掌心:“我去查些舊賬,你在這兒等我,不許碰任何陌生物件。”
“阿硯!”蘇若雪撲到窗沿,鬢角的翡翠簪在晨光裏閃了閃,“我要和你一起——”
“若雪!”顧承硯駐足回頭,目光像淬了冰的劍,“我查的不是梅社,是要揪出想拿梅社當刀子的人。你站在明處,就是他們的靶子。”
蘇州老城的青石板路泛著潮氣。
顧承硯拐進一條逼仄的巷子,門楣上“墨香齋”三個字被雨打風吹得褪了色。
他叩響銅環,門裏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響。
“顧先生?”李墨白扶著門框直喘氣,白胡子被風掀起,“您怎麽來了?”
顧承硯掏出銅牌的手頓了頓。
老報人視力不好,卻在觸到銅片的瞬間渾身一震。
他湊近窗欞,渾濁的眼珠突然泛起光:“梅花五瓣,花蕊刻著‘忠’字——這是梅社七長老的信物!”他壓低聲音,拐杖重重敲地,“當年梅社被日商圍剿,七位長老各執一枚銅牌,隻傳嫡親血脈。後來……後來他們說梅社散了,可我知道,有人把牌子藏起來了!”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想起蘇若雪的玉佩,想起她母親詩箋上的“雪底梅香”,喉間像堵了塊燒紅的炭。
“李老,”他攥緊銅牌,“當年七長老裏,可有人姓蘇?”
李墨白的手抖得厲害,茶盞裏的水潑濕了桌布:“蘇……蘇婉清?”他突然劇烈咳嗽,“那是三長老的獨女,後來嫁去上海……顧家的舊交?”
顧承硯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謝過李墨白,出門時撞翻了門口的竹籃,青杏滾了滿地。
他彎腰去撿,卻在抬頭時望見巷口閃過一道黑影——戴禮帽的,帽簷壓得極低。
回上海的火車上,顧承硯望著窗外飛掠的稻田,指節捏得發白。
他給蘇若雪發了封電報,隻寫“等我”,卻在下車後直接去了商會。
“陳會長,”他將一遝告示拍在桌上,“我要辦梅社文物展。”
陳會長推了推老花鏡:“你瘋了?現在梅社的名頭……”
“正因為有人怕。”顧承硯抽出張告示,墨跡未幹的大字刺得人眼疼,“我要對外說,展櫃最中央,放一枚‘失落多年的七長老銅牌’。”他扯鬆領結,目光像狼崽子的牙,“他們不是想引我入局?我就給他們搭個戲台。”
是夜,顧宅的梧桐葉在風裏沙沙響。
蘇若雪站在閣樓窗前,望著樓下顧承硯的背影。
他在院裏來回踱步,煙頭明滅如星火,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若雪。”他推開門時,眼裏布滿血絲,“明天起,你搬去陳會長家。審查小組的事,暫時別沾手。”
“阿硯,”她捧住他的臉,指尖觸到胡茬的刺癢,“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低頭吻她發頂,喉結抵著她的額頭:“我要他們以為,你隻是個被蒙在鼓裏的小姐。”
蘇若雪沒再說話。
她替他理了理皺巴巴的領口,在他耳邊輕聲道:“當心櫻花印。”
顧承硯的身子一僵。
他望著她眼底的清明,突然明白——有些事,她早就在猜了。
第二日晌午,商會告示貼滿了上海租界。
顧承硯站在四馬路的報館前,看路人踮腳圍觀“梅社文物展”的海報,嘴角扯出抹冷笑。
他轉身要走,卻見街角的黃包車夫突然扯了扯帽簷——那頂藏青禮帽下,露出半張被陰影遮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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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上弄堂時,顧宅的門環被輕輕叩響。
門房老周揉著眼睛去開,卻見路燈下站著個戴禮帽的男子。
他的帽簷壓得極低,隻露出半張蒼白的下頜,手裏攥著個油紙包,在風裏晃了晃:“顧少東家在嗎?有人托我送樣東西。”
門房老周剛要關門,戴禮帽的男子已將油紙包塞進他懷裏。
油紙上浸著淡淡鬆煙墨香,顧承硯拆到第三層棉紙時,指腹被信箋邊緣劃破了道細口——血珠剛冒出來,八個小字便刺進眼底:“銅牌已現,梅開二度。”
他捏著紙條的手青筋凸起。
霞飛路西段的“雲來茶館”四個字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像根細針直戳太陽穴。
窗外傳來黃包車鈴鐺聲,他突然想起昨日巷口的黑影,想起李墨白說“梅社七長老信物傳嫡親血脈”,喉間泛起鐵鏽味。
“老周,備車。”他將信箋折成小塊吞進肚裏,鏡中映出眼底猩紅,“去霞飛路。”
雲來茶館的門簾被夜風吹得翻卷。
顧承硯踏進門時,茶博士正用抹布擦著八仙桌,三盞銅燈在梁上晃,把三個穿長衫的影子投在粉牆上。
中間那人抬頭,金絲眼鏡反著光:“顧少東家,坐。”
茶香混著檀香湧進鼻腔。
顧承硯在長條凳上坐定,目光掃過三人腰間——左邊那個的馬褂下擺鼓起,是把勃朗寧;右邊的指甲縫裏沾著銅綠,像常摸印版的手。
他垂眸抿了口茶,茶湯涼得發苦。
“梅社複興會,旨在恢複清末實業救國精神。”中間那人推了推眼鏡,聲音像浸在冰裏,“聯合華商對抗洋資壓迫,顧先生該懂這道理。”
“那櫻花印的日商匯票,也是救國?”顧承硯突然拍桌,茶盞跳起來摔在地上,“上月法租界查到的偽鈔,模子刻著梅枝暗紋——三位是要救哪家的國?”
左邊那人的手按上腰際。
中間那人的鏡片裂了道細紋,嘴角卻扯出笑:“顧先生查得倒細。”他摸出塊懷表晃了晃,“時辰到了。”
三人起身時帶起一陣風。
右邊那人經過顧承硯身邊,袖中滑出張紙片落在他腳邊——是張船票,日期寫著“七七”。
顧承硯彎腰去撿,再抬頭時,門簾隻剩空蕩蕩的晃。
夜霧漫上霞飛路。
顧承硯拐進一條死胡同,身後的皮鞋聲突然頓住。
他貼著斑駁的磚牆屏息,聽見兩聲短促的咳嗽——是跟蹤的暗號。
等那腳步聲再近些,他突然轉身撞向對方,借著力道閃進廢棄倉庫的破門。
黴味裹著鐵鏽味撲麵而來。
顧承硯摸到半塊碎磚攥在手裏,聽見門外傳來“嗤啦”一聲——是火柴劃亮的動靜。
他貓腰鑽進堆著破木箱的角落,看著兩盞手電筒的光在牆上掃來掃去,直到那兩人的罵聲漸遠,才順著後窗翻了出去。
顧宅的客廳亮著燈。
蘇若雪的身影在紗簾後晃動,發梢沾著細雨,手裏攥著他今早留下的電報——“等我”兩個字被揉得發皺。
他推開門時,她猛地轉身,眼眶紅得像浸了血。
“你去了雲來茶館。”她的聲音在抖,“門房老周說看見你揣著密函出門,我問了黃包車夫……”她突然衝過來揪住他衣襟,玉佩撞在他心口,“阿硯,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娘是梅社的人?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承硯的手指撫過她發間的翡翠簪。
簪頭的梅花在燈光下泛著幽光,像要從她鬢角活過來。
他想起蘇州墨香齋的李老說“蘇婉清是三長老之女”,想起她母親詩箋上“雪底梅香”的隱喻,喉結動了動:“若雪,我怕……”
“怕我是靶子?”她替他說完,眼淚砸在他手背上,“可你忘了,我從小就跟著賬房先生查假賬,看慣了人心算計。你查梅社,查日商,查偽鈔——這些事,我早就在猜了。”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蘇若雪鬆開手後退半步,玉佩在她掌心被捂得溫熱。
恍惚間,她聽見極輕的、像從雲端落下來的聲音:“若雪,等梅花開了,就把玉佩交給值得托付的人……”那是母親的聲音,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帶著吳語軟腔的呼喚。
顧承硯望著她指尖發顫的玉佩,終於伸手覆住她的手背。
雨打在窗欞上的聲音裏,他聽見自己說:“明早,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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