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暗潮洶湧,名媛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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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的賬房裏,顧承硯的指節抵著泛黃的檔案紙,台燈在紙麵投下一片暖光。
林婉兒日記裏"山田信一"四個字被他用紅筆圈了又圈,而眼前這份三井洋行十年前的貨物清單上,收貨方簽名欄裏赫然也有"山田信一"的字跡——更讓他瞳孔微縮的是,清單背麵貼著張舊報紙剪報,照片裏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正與山田信一在東京淺草寺合影,邊上寫著"留日學生沈佩蘭女士訪日"。
"若雪,過來看看。"他敲了敲剪報邊緣,聲音裏壓著絲銳度。
蘇若雪端著新續的茶盞走近,發梢沾著賬房裏的墨香。
她低頭的瞬間,發間珍珠簪子在燈光下晃出細芒:"這是...沈公館的二小姐?
上月慈善晚會她捐了幅張大千的畫,我幫少東家整理請柬時見過照片。"
"不止。"顧承硯抽出另一份文件,是法租界警務處的外籍探員寫的情報備注,"去年底沈佩蘭以"滬上名媛"身份宴請各國領事夫人,席間用日語和日本領事夫人聊了半小時。"他屈指叩了叩"日語"兩個字,"林婉兒的日記裏夾著的密電,陳墨白說和"櫻花密"像——會日語、接觸日商、出入上流社交圈..."
蘇若雪的茶盞在木桌上輕碰出脆響。
她垂眸盯著剪報裏沈佩蘭的笑臉,那笑意甜得像上海春天的酒釀圓子,可此刻在她眼裏卻多了層冰碴子:"少東家是想引她自己露尾巴?"
"名媛最在意體麵。"顧承硯將所有文件推到她麵前,指腹劃過沈佩蘭名字時,像在劃開一層偽裝的糖衣,"若我們以商會名義辦場"實業夫人茶會",請滬上有頭有臉的太太們來聊絲綢改良、棉紗銷路...沈佩蘭這種既要維持"愛國女紳"名聲,又要替日本人辦事的,必然會來。"
蘇若雪的指尖在名單上快速移動,忽然停在"沈佩蘭"三個字前。
她抬眼時,眼底浮起抹狡黠的光:"把她安排在主桌右手第三個位置——左邊坐榮氏紗廠的大太太,右邊是紡織同業會會長夫人。
榮太太最恨日商搶棉花銷路,會長夫人剛被三井洋行壓了訂單價格..."
顧承硯低笑一聲,指尖點了點她的手背:"好個借人磨劍。"
茶會定在次日午後。
百樂門的水晶燈擦得透亮,玫瑰色的窗紗被風掀起一角,飄進幾縷白玉蘭的甜香。
顧承硯站在二樓回廊的陰影裏,看著樓下穿墨綠暗紋旗袍的沈佩蘭款步進廳——她腕間翡翠鐲子晃得人眼暈,正是林婉兒描述中玫瑰夫人的標配。
"少東家,侍應生都換了自己人。"陳墨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福扮成倒茶的,阿強守著衣帽間,沈佩蘭的手包要是離身..."
"盯緊她的嘴。"顧承硯望著沈佩蘭被榮太太熱情挽住胳膊,"她和誰說話,說什麽,一個字都別漏。"
樓下茶盞相碰的脆響裏,沈佩蘭正用銀匙攪著奶茶:"榮太太的紗廠最近可還順當?
聽說閘北那邊...唉,兵荒馬亂的。"
榮太太的臉立刻拉了下來:"順當?
三井洋行上個月把印度棉價壓了兩成,我們收棉花都要多花銀子!"她端茶的手重重一放,"要我說,就該學顧氏綢莊,自己種桑養蠶,省得被洋人卡脖子!"
沈佩蘭的指尖在桌布上輕輕一蜷,麵上仍掛著笑:"顧少東家確實有本事...不過榮太太,最近風聲可緊得很。"她壓低聲音,眼尾掃過不遠處的會長夫人,"我前日在虹口吃茶,聽人說...有人走得太快了。"
二樓回廊的顧承硯捏著茶盞的手驟然收緊,茶水濺在袖口都未察覺。
蘇若雪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側,手裏攥著張紙條——是阿福剛遞上來的,上麵歪歪扭扭記著沈佩蘭的話。
"風聲緊,走得快..."蘇若雪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是在警告誰?"
顧承硯望著樓下沈佩蘭塗著丹蔻的手正撫過茶盞邊緣,那動作溫柔得像在安撫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
他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朝樓梯口使了個眼色。
穿藏青西裝的"商會秘書"立刻捧著銀盤上樓,盤裏蓋著紅綢的文件袋在水晶燈下泛著冷光。
顧承硯接過文件時,指腹隔著綢布摸到裏麵硬挺的紙頁——那是他讓人偽造的"滬上實業家抗日聯署名單",此刻正靜靜躺在紅綢下,等待著被遞到某個該看見的人手裏。
沈佩蘭抬頭時,正看見顧承硯站在回廊陰影裏,手裏的文件袋被他隨意轉著,像在轉一枚即將擲出的骰子。
她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端起茶盞抿了口,可喉結卻不受控製地動了動——那抹慌亂,終於從她精心維持的名媛麵具下,漏了條細縫。
水晶燈在沈佩蘭頭頂晃出碎光時,穿藏青西裝的"商會秘書"已捧著銀盤擠到主桌前。
顧承硯在二樓回廊捏著懷表,表蓋開合的哢嗒聲與心跳同頻——他算準了沈佩蘭剛被榮太太刺了日商壓價的痛處,此刻神經最是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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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姐,法租界急電。"秘書掀開銀盤上的黃綢,電報單上"軍統"二字墨跡未幹。
沈佩蘭塗著丹蔻的指尖剛觸到紙張,瞳孔便驟然縮成針尖——電文裏"櫻花密電碼"五個字像燒紅的鐵簽,燙得她手腕猛地一顫,電報單"啪"地掉在桌布上。
榮太太掃了眼電文內容,拍著桌子笑出聲:"好哇!
原來有人說"風聲緊"是自己尾巴要露了?"會長夫人跟著推了推金絲眼鏡:"沈二小姐不是總說最恨日本人?
這電報裏怎麽還提"密電碼"?"
沈佩蘭的耳尖瞬間漲得通紅。
她猛地站起來,翡翠鐲子撞得茶盞叮當響:"這...這是栽贓!"可話音未落,她的目光便掃到二樓回廊陰影裏顧承硯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像把刀,剖開了她維持十年的"愛國名媛"麵具。
"我...我去趟洗手間。"她抓起手包就往門外走,絲絨手包帶子在椅背上勾了一下,差點把整桌茶具帶翻。
陳墨白早把暗號傳給樓梯口的阿強,穿灰布長衫的便衣立刻跟了上去,腳步輕得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梧桐葉。
顧承硯望著沈佩蘭踉蹌的背影,指節抵著欄杆微微發緊。
他要的不是當場撕破臉——而是讓這隻"金絲雀"自己飛回老巢。
正如他昨夜對蘇若雪說的:"驚蛇不可怕,怕的是蛇洞太深。"
後半夜的顧氏賬房裏,蘇若雪的蘸水筆尖在賬本上劃出細響。
她麵前堆著七本分類賬冊,最上麵那本是沈佩蘭名下"蘭心洋行"的流水——三井物產的匯款、閘北倉庫的租金、甚至每月匯往東京的"綢緞樣品費",此刻全被她用紅筆連成了線。
"若雪姐,這是剛從匯豐銀行抄的對賬單。"小丫頭捧著銅茶盤進來,茶盞裏的碧螺春已涼透。
蘇若雪接過賬單掃了眼,筆尖突然在"3月15日"那欄頓住——蘭心洋行匯給"山田株式會社"的五萬銀圓,竟與林婉兒日記裏記載的"情報經費"日期分毫不差。
她蘸了蘸墨,在兩張紙中間畫了道粗粗的箭頭。
月光從窗欞漏進來,照得她眼下的青影更深:"原來"愛國捐款"是障眼法,真正的錢都喂了日本人。"
當黎明前的第一縷天光爬上窗沿時,蘇若雪終於將所有線索釘成厚厚的一本。
她把資料塞進牛皮紙信封,在封口處蓋了顧氏綢莊的朱印——這是要遞給《申報》記者林懷遠的。
"林先生,這是能讓沈佩蘭身敗名裂的東西。"她站在弄堂口的梧桐樹影裏,將信封塞進林懷遠掌心,"但要等顧少東家說"發",才能見報。"林懷遠摸著信封裏鼓鼓的紙頁,喉結動了動:"蘇小姐放心,我這枝筆,隻寫中國人的脊梁。"
同一時刻,顧承硯正坐在英租界總巡雷諾茲的辦公室裏。
橡木辦公桌上擺著他剛遞過去的證據副本:沈佩蘭與山田信一的合影、蘭心洋行的匯款單、甚至法租界探員記錄的"日語密談"時間線。
雷諾茲的藍眼睛眯成了線。
他捏著照片的指尖泛白:"顧先生,你要我做什麽?"
"清除沈佩蘭背後的爪牙。"顧承硯身體前傾,聲音裏帶著鋼鐵般的冷硬,"作為交換,顧氏商會未來三年的稅收,全部繳納到英租界。"
雷諾茲的手指在桌麵敲出斷續的鼓點。
他當然清楚,顧氏商會旗下綢莊、紗廠、米行的稅收,足夠讓英租界的巡捕房多添十支步槍、二十輛摩托。
更重要的是——若讓日商在上海的滲透坐大,早晚要動到租界的利益。
"成交。"他突然抓起鋼筆,在證據副本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今晚子時,法租界的暗探會配合你們。"
深夜的顧氏書房裏,留聲機放著周璿的《何日君再來》,樂聲被窗縫裏的風揉得支離破碎。
顧承硯將沈佩蘭的照片攤在檀木書案上,照片裏的女子正對著鏡頭笑,可在他眼裏,那笑意早褪成了一層薄冰。
"若雪,你看這裏。"他用鋼筆尖點著照片邊緣——在沈佩蘭身後的淺草寺燈籠上,隱約能看見"鬆本組"三個墨字,"林懷遠說,鬆本組是日本在滬最隱秘的情報網。"
蘇若雪捧著茶盞的手頓了頓。
她望著照片裏那抹若有若無的墨跡,忽然想起今日午後沈佩蘭離席時,手包鏈上掛著的翡翠小鎖——那鎖扣的紋路,竟與鬆本組在《申報》廣告裏的標誌如出一轍。
"她的背後,還有人。"顧承硯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可眼底卻燒著簇火苗,"我讓人查過,沈佩蘭每周三晚都會去霞飛路的"玫瑰俱樂部"。
那地方...不簡單。"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咚——"在巷子裏蕩開。
蘇若雪望著顧承硯案頭新添的"玫瑰俱樂部"會員名單,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亂的衣領:"那我們,就去會會這朵帶刺的玫瑰。"
月光爬上窗欞時,顧承硯在日記本上寫下最後一行字:"要拔毒,先找根。"筆鋒一頓,又補了句,"周三,玫瑰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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