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夜襲倉庫,真相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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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的黃浦江像塊墨玉,潮聲裹挾著寒氣鑽進衣領。
顧承硯把舊粗布短打又往脖子上拉了拉,腳底下的草鞋碾過碼頭上的碎煤渣,發出細碎的聲響。
身後十二名護衛隊員都扮作搬運工,挑著空竹簍,竹篾擦過青石板的聲音混在江風裏,倒真像極了給駁船卸貨的苦力。
“老陳,你那竹簍繩鬆了。”他壓低聲音,眼角餘光掃過右側堆著麻包的陰影——那裏有個煙頭忽明忽暗,是提前安排的暗樁在確認信號。
隊伍最前頭的護衛隊長陳四寶裝作踉蹌,彎腰時用指節敲了敲竹簍“東家放心,碼頭巡查剛換班,倉庫門閂是生鏽的。”他聲音粗啞,像常年扛貨的老搬運工,可握竹簍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是常年握槍留下的痕跡。
顧承硯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手槍,槍柄隔著粗布貼著皮膚,涼得刺骨。
出發前蘇若雪往他懷裏塞了塊溫熱的薑糖,此刻還在衣袋裏暖著,甜絲絲的味道混著江水的腥氣,倒讓他的太陽穴跳得更厲害了。
“若雪,等會兒無論聽見什麽,都別衝過來。”他臨出門時攥著她的手腕,看她眼尾的胭脂被夜風吹得發皺,“你留在無線電室,我要你做最後一道保險。”
蘇若雪沒說話,隻把他的圍巾又往上提了提,指腹擦過他的喉結“三年前在蘇州河,你為救我跳進冰窟窿,我就說過——”她突然笑了,眼波在煤油燈下晃動了一下,“顧少東家的命,我要自己守著。”
此刻倉庫鐵門“吱呀”一聲被陳四寶撬開,顧承硯的思緒“哢”地收住。
黴味混著油墨味撲麵而來,他摸出懷裏的手電筒,光斑掃過堆成山的木箱——箱蓋上印著“南洋橡膠”的字樣,可湊近了看,漆色新得反常,接縫處還沾著鋸木屑。
“東家,這邊。”陳四寶的聲音從倉庫深處傳來,帶著壓抑的驚顫。
顧承硯快步走過去,手電筒光撞在一麵鐵櫃上,鐵櫃半開著,露出裏麵的無線電發報機,鍵盤上還沾著沒擦淨的機油。
再抬頭,牆上釘著張地圖,紅筆圈著武漢、南昌,藍線從上海港出發,沿著長江蜿蜒向西,每個節點都標著“天元”的縮寫ty。
“他們不是在運橡膠。”顧承硯的指尖撫過地圖上的藍線,觸感粗糙得像刀刃,“是在運……”他突然頓住,手電筒掃過牆角的木架——上麵整整齊齊碼著密碼本,封皮上印著“軍事委員會”的燙金徽章。
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摸出懷裏的萊卡相機,快門聲輕得像心跳“四寶,把這些密碼本裝簍裏。”話音未落,倉庫外突然傳來皮靴碾碎石子的聲響。
“有情況!”陳四寶的手已經按上腰間的短刀,“至少十人,腳步聲沒拖泥帶水——是當過兵的。”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數了數腳步聲的間隔七步一停,三步一頓,是標準的搜索隊形。
“分散隱蔽,別暴露身份。”他扯下脖子上的粗布圍巾,隨手搭在發報機上,“記住,我們是搬運工,被抓了就說走錯碼頭。”
陳四寶拽了拽他的衣角“東家,我留下——”
“走!”顧承硯推了他一把,轉身往倉庫最深處跑去。
他故意踢翻腳邊的油桶,“哐當”一聲在空蕩的倉庫裏炸響。
果然,腳步聲驟然加快,幾道手電筒光像蛇信子似的掃過來。
他貓腰鑽進裝橡膠的木箱堆,後背貼著冰涼的木板,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箱板上。
有個聲音操著東北口音罵罵咧咧“奶奶的,老子就說這倉庫邪性,大半夜鬧鬼?”
“少廢話,仔細搜。”另一個聲音更沉,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冷意,“林先生說了,要是讓顧承硯拿到證據——”
顧承硯的呼吸一滯。
他摸出相機,對著聲源方向按下快門。
閃光燈在黑暗裏閃了一瞬,緊接著是子彈擦著耳際飛過的尖嘯。
“在這兒!”
他翻身滾進旁邊的貨堆,後腰撞在木箱角上,疼得眼前發黑。
可手指還死死攥著相機,膠卷必須送出去——蘇若雪在無線電室等著,等這些證據變成刺向林仲甫的利刃。
倉庫外突然傳來駁船的汽笛聲,悠長的“嗚——”聲裏,顧承硯聽見陳四寶他們的竹簍撞在鐵門上的脆響。
追兵的腳步聲轉向了,他趁機摸到倉庫側門,門閂上掛著把新鎖——是方才沒注意到的。
“顧先生,別白費力氣了。”那個沉冷的聲音就在身後五步遠,“林先生說您聰明,可聰明人總愛往死胡同裏鑽。”
顧承硯轉身,手電筒光刺得他眯起眼。
七八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圍過來,最前頭的那個左臉有道疤,從眉骨直劃到下頜,刀疤在電筒光裏泛著青白。
他手裏的勃朗寧手槍槍口正對著顧承硯的心髒。
“林仲甫派你來的?”顧承硯笑了,血從後腰滲出來,洇濕了粗布短打,“他沒告訴你,聰明人都留著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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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男的瞳孔縮了縮,突然側耳聽了聽“什麽聲音?”
顧承硯也聽見了——極細的電流雜音,像有人在調無線電頻率。
他想起蘇若雪臨別的話“我在監聽所有頻段,你說過,最危險的地方,信號反而最清晰。”
刀疤男的臉色變了,抬手就要開槍。
顧承硯猛地撲向旁邊的木箱堆,子彈擦著他的耳尖打進木箱,木屑濺了滿臉。
他摸到懷裏的薑糖,糖紙被血浸透了,甜膩的味道混著鐵鏽味湧進喉嚨。
“顧承硯!”陳四寶的吼聲從倉庫外傳來,“軍統的人到了!”
刀疤男罵了句髒話,揮揮手“撤!”
腳步聲漸遠時,顧承硯靠著木箱滑坐在地。
他摸出相機,膠卷還在,密碼本也被陳四寶他們帶走了。
後腰的疼漸漸變成灼熱,可他盯著牆上的地圖,突然笑出了聲——藍線終點的武漢,此刻正被月光照得發亮。
倉庫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這次是陳四寶帶著人衝進來“東家!你怎麽樣?”
顧承硯擺了擺手,目光掃過通訊室裏的發報機。
那台機器的指示燈還在微微閃爍,像雙不閉的眼睛。
他突然想起蘇若雪在無線電室裏的模樣,她總愛把耳機線繞在手腕上,說這樣能更快捕捉到異常頻率。
“四寶,”他扯下圍巾按在後腰的傷口上,“通知若雪,調周邊路線圖。”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可眼底燃燒著一團火,“林仲甫的戲,該收場了。”
倉庫外,黃浦江的潮聲漫過碼頭,混著若有若無的電流雜音,順著無線電波,鑽進了商會頂樓那間亮著燈的小屋子。
蘇若雪摘下耳機,指尖在路線圖上劃過,停在“十六鋪”的位置。
她望著窗外的夜色,耳麥裏還響著剛才截獲的亂碼——那是隻有她能聽懂的,顧承硯發來的信號。
蘇若雪的耳機突然發出刺啦的電流爆響,像根細針紮進耳膜。
她猛地直起腰,指尖在無線電調諧鈕上快速撥動——剛才那串雜音不是幹擾,是摩爾斯電碼的尾音,短點長劃裏藏著顧承硯臨走前教她的應急信號三短兩長,是"危險逼近"。
她抓起桌上的路線圖,玻璃罩台燈在紙頁上投下顫抖的光斑。
鉛筆沿著碼頭周邊道路劃出三條紅線,筆尖在"十六鋪"、"外白渡橋"、"楊樹浦"三個位置重重頓住——三輛黑色轎車正以三角陣型逼近倉庫,引擎聲被江風揉碎,卻在耳機裏清晰得像敲在腦殼上。
"周科長,我是顧氏綢莊蘇若雪。"她抄起電話,指節抵著發燙的聽筒,"十分鍾前截獲天元洋行密電,他們在碼頭倉庫藏的不是橡膠,是軍火。"話筒裏傳來對方的抽氣聲,她補了句"您上個月查的吳淞口沉船案,貨單上"南洋橡膠"的印章,和倉庫木箱上的一模一樣。"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突然粗重"坐標?"
蘇若雪報出倉庫位置時,窗外傳來急促的警笛聲。
她扯下耳機扔在桌上,銀簪劃開鬢角碎發,露出耳後淡青的血管——那是顧承硯教她的"危險預警"當心跳快過警笛頻率,就該準備第二套方案。
倉庫裏,顧承硯的後背被木箱硌得生疼。
刀疤男的槍口還對著他,可外頭突然炸響的槍聲讓那人的手腕抖了抖。"他娘的!"刀疤男扭頭吼了句日語,顧承硯聽懂了後半句"撤退",趁機撞開身側的木箱。
碎木片飛濺的刹那,他看見穿灰製服的軍統特工從倉庫後門衝進來,駁殼槍的火光映得刀疤男的臉忽明忽暗。
陳四寶的短刀劃破了一名黑衣人的胳膊,血珠濺在顧承硯的鞋尖,腥氣混著方才的薑糖味,讓他的太陽穴跳得更急。
"證件!"他撲向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手指摳進對方內袋。
泛黃的紙片上印著偽滿洲國"興安情報局"的鋼印,照片裏的人左眉骨有道凹痕——和刀疤男的刀傷位置分毫不差。
"顧先生!"陳四寶拽著他往門外跑,子彈擦著門框打進牆裏,"軍統說封鎖了周邊,咱們——"
"等等。"顧承硯扯住他的衣袖,盯著證件上的編號"0923781",尾號和地圖上"ty"的藍線節點數字重疊。
他摸出懷裏的密碼本,翻到第23頁,鉛筆字在火光裏顯影"y07,1932年參與對日經濟製裁談判,後失蹤。"
蘇若雪的腳步踏在商會樓梯上,比平時快了三倍。
她推開頂樓辦公室門時,顧承硯正把證件攤在台燈下,後腰的血浸透了粗布,在地圖上洇出朵暗紅的花。
"若雪,看這個。"他的聲音啞得像砂紙,指尖點著證件上的鋼印,"林仲甫三年前"病逝"的訃告,登在《申報》第三版右下角。
可這個人"他敲了敲刀疤男的照片,"上個月還在虹口碼頭替"大日本通商株式會社"驗過貨。"
蘇若雪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接過證件,在台燈下轉動,背麵用隱形墨水寫著"資金流水上海商業儲蓄銀行127號戶頭"。"y07"的資料在她腦海裏翻湧——那是三年前突然從外交部消失的經濟參讚,消失前最後一份報告寫著"日商正通過民族企業殼層轉移戰爭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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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洗錢。"顧承硯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黃浦江底的冰,"用顧氏綢莊的訂單做幌子,把橡膠款轉成軍餉,再通過天元洋行的貨輪運到武漢前線。"他抓起桌上的密碼本,紙頁在指縫裏簌簌響,"地圖上的藍線不是運輸路線,是資金流向。"
窗外的更夫敲響了三更梆子。
蘇若雪正要說話,樓下突然傳來"啪嗒"一聲輕響。
顧承硯的勃朗寧已經握在手裏,他貓腰推開窗戶,月光照亮了門廊下的牛皮紙信封——信封正麵用鋼筆寫著"給聰明的顧先生",字跡是刻意模仿的孩童體,卻藏著股狠勁。
他撕開信封的動作很慢,仿佛在拆顆未爆的雷。
紙條上隻有一行字,墨色還沒幹透"你離真相越近,她就越危險。"
蘇若雪的呼吸頓在喉嚨裏。
她望著顧承硯驟然繃緊的下頜線,看著他把紙條折成很小的方塊,收進貼身衣袋。
月光漏進窗欞,在他眼底割出道陰影——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冷硬,像塊淬過冰水的鐵。
"四寶。"顧承硯轉身抓起衣架上的長衫,血漬在靛青布料上暈開,"通知商會核心成員,天亮前到頂樓會議室。"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種讓空氣凝固的重量,"林仲甫的戲,才剛開場。"
樓下傳來更夫的吆喝"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而商會門口的陰影裏,一道黑影正往巷口移動。
他摸了摸懷裏的左輪,確認子彈上膛,嘴角扯出個冰冷的弧度。
風卷著黃浦江的潮氣撲過來,吹得門廊下的信封微微顫動,像隻將死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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