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暗影追擊,海上謎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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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車碾過石子路的顛簸聲裏,顧承硯捏著錄音器的手始終沒鬆。
    蘇若雪靠在他身側,能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輕響——那是他思考時的慣常動作。
    "阿雪。"轎車拐進顧氏綢莊後門時,他突然開口,"讓阿福連夜去碼頭海關,把那艘星條旗商船的報關單調出來。"
    蘇若雪解盤扣的手頓了頓,抬頭正撞進他發紅的眼尾。
    昨夜混戰裏迸濺的血漬還沾在他領口,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亮"我猜他們急著離港,報關單上該有破綻。"
    "好。"她應得幹脆,從手包裏摸出銀哨含在唇間輕吹。
    三短一長的哨音穿過雨幕,前院立刻傳來小跑聲——是跟著她三年的小丫頭阿桃。"去賬房取我的銅鑰匙,開第三格抽屜裏的海關備案冊。"她俯身替顧承硯解下染血的領結,指腹擦過他後頸薄汗,"你先去換衣服,我讓廚房煨了薑茶。"
    顧承硯卻沒動。
    他望著車窗外漸濃的夜色,那艘商船的影子在他腦子裏轉了一夜。
    直到阿桃舉著牛皮紙袋跑回來,他才跟著蘇若雪進了二樓賬房。
    燭火劈啪炸開時,蘇若雪已從紙袋裏抽出一疊泛黃的單據。"船名"聖瑪利亞號",注冊地瑞士遠東貿易公司。"她指尖在"貨物清單"欄頓住,"但申報的是棉花,可昨晚碼頭上的鬆本貨箱裏,我瞥見了箱底的"大日本製鋼所"鋼印。"
    顧承硯的指節抵上桌麵。
    瑞士公司、美國船旗、申報貨物與實際不符——這是標準的影子貿易手法。
    他想起現代課上教過的"離岸公司洗錢鏈",喉間突然發苦"去查這家遠東貿易公司的董事名單,瑞士注冊的殼子,背後的人總要在上海露馬腳。"
    次日清晨的英國商會飄著鬆木香。
    顧承硯把禮帽交給門童時,瞥見大廳牆上的掛鍾——九點整,分秒不差。
    "顧先生。"穿三件套西裝的中年男人從旋轉樓梯下來,金懷表鏈在晨霧裏閃著光,"上回說的蘇州河碼頭股份,我可還留著。"
    "麥克先生。"顧承硯笑著遞上雪茄盒,"今天不是談生意。"他壓低聲音,"我需要"聖瑪利亞號"最近三個月的航海日誌。"
    麥克的瞳孔縮了縮。
    他接過雪茄時,指尖觸到煙盒內側嵌著的匯票——麵額足夠買通商會檔案管理員。"半小時後,二樓資料室。"他拍了拍顧承硯的肩,"別讓巡捕房的人看見。"
    資料室的黴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顧承硯翻到第三本日誌時,筆尖在"吳淞口17號碼頭"幾個字上戳出個洞。
    那是處廢棄二十年的老碼頭,漲潮時水深剛夠泊船。
    更讓他血液凝固的是日期三月十五、四月初七、五月廿三——與紡織同業會三次機密泄露的時間分毫不差。
    "上回討論抵製日紗的會議,隔天鬆本商事就把紗價壓到成本價。"他攥著日誌的手在發抖,"再上回商議綢緞出口關稅,轉天海關就多了三項附加稅。"
    麥克靠在門框上抽雪茄"顧先生該明白,有些船,查太清楚會翻船。"
    "翻的是他們的船。"顧承硯把日誌塞進懷裏,"謝謝麥克先生的茶。"
    午後的雨來得急。
    蘇若雪衝進賬房時,發梢還滴著水,旗袍下擺洇了片深色水痕。
    她手裏攥著封沒貼郵票的信,封口處隻蓋了朵墨梅。
    "匿名信,塞在商會信箱裏。"她拆開信箋,字跡歪歪扭扭,"林仲甫不過是替罪羊,真正的大魚還在商會頂樓喝茶。
    遠東貿易的人每周三晚十點,在霞飛路"玫瑰廳"收賬。"
    顧承硯的後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昨夜碼頭上那個舉望遠鏡的身影——大衣領豎得老高,連性別都瞧不真切。
    原來不是鬆本商事太狡猾,是他們的線早就織進了商會心髒。
    "阿雪。"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燙得驚人,"去讓四寶查霞飛路所有叫"玫瑰廳"的場所,老周帶護廠隊備二十把短刀。"他扯下牆上的上海地圖,紅筆在吳淞口17號碼頭畫了個圈,"今晚子時,我要知道那艘船到底運了什麽。"
    蘇若雪望著他泛紅的眼尾,伸手撫平他眉心的褶皺"我陪你去。"
    "不行。"顧承硯扣住她的手腕,力道重得幾乎要掐出印子,"上回碼頭槍戰,你替我擋了塊碎木片。"他低頭吻了吻她指尖,"這次我要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顧承硯把匿名信折成小方塊,火漆印在燭火上融成暗紅的淚。
    樓下傳來腳步聲,四寶的聲音隔著門透進來"二爺,老周他們都到齊了。"
    他望著蘇若雪發間的珍珠簪,那是他們定親時他親手挑的。
    此刻珠尖沾著她的發香,像顆未落的星子。
    "等我回來。"他說。
    這一次,他要把那些藏在陰影裏的手,一隻隻揪出來,曬在太陽底下。
    顧承硯將茶盞重重擱在紅木桌上時,茶沫子濺濕了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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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傳來老周粗啞的嗓音,正帶著護廠隊檢查短刀——刀鞘與木凳碰撞的脆響,像敲在他神經上。
    "二爺,"四寶貓腰鑽進賬房,額角沾著木屑,"老周說護廠隊分成三撥,兩撥守碼頭接應,一撥跟您上小艇。
    短刀都裹了布,不會碰出動靜。"他遞來個油紙包,"阿雪姐塞的,說您胃不好,帶塊桂花糕墊墊。"
    顧承硯接過油紙包,指尖觸到溫熱的糕體。
    蘇若雪正倚在門邊,發梢還滴著下午那場雨的水,卻已經換了件月白竹布衫——他認得這料子,是去年冬天她親手染的,說素淨些不容易沾血。
    "阿硯。"她走過來替他理了理領口,指甲蓋蹭過他喉結,"老周說貨輪吃水線比申報的深兩寸。"她從袖中摸出個銅哨,"這是英國水兵用的緊急哨,吹三聲長音,碼頭接應的人五分鍾能到。"
    顧承硯握住她的手,銅哨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昨夜在碼頭,她撲過來替他擋碎木片時,也是這樣冰涼的手。"若三日後沒消息,"他喉結滾動,"帶賬房的賬本、染坊的新花樣,去蘇州找陳叔。"
    蘇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淚痣跟著顫"你總說我是人間燈火,可燈火哪能離了燈芯?"她踮腳吻了吻他眉心,"我在碼頭望風,看得見貨輪的燈。"
    更漏敲過十下時,顧承硯跟著老周摸出後門。
    四寶扛著個裝照相器材的鐵皮箱,箱角撞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碼頭上飄著魚腥味,月亮被雲遮了大半,隻漏下些碎銀似的光,剛好夠看清小艇的輪廓。
    "二爺,"老周壓低聲音,"貨輪錨在吳淞口外兩裏,漲潮時水流急。
    您上了船,走右舷第三根纜繩,那底下有塊鏽蝕的鐵板,能撬出個洞。"他拍了拍腰間的短刀,"我們在礁石後守著,燈滅三次就衝。"
    顧承硯踩著小艇的舷板,海水漫過鞋幫,透骨的涼。
    蘇若雪站在碼頭盡頭,月白衫子像朵浮在夜色裏的雲。
    他劃了兩槳,回頭時隻看見她舉著的銅哨,在暗處閃了閃——那是他們約好的"平安"信號。
    貨輪的輪廓漸漸清晰,船名"聖瑪利亞號"的漆皮剝落了大半,在浪裏晃得像團鬼影。
    顧承硯摸到右舷第三根纜繩,指甲摳進鐵板縫隙,鏽渣簌簌落進海裏。
    鐵板"哢"地一聲翻起,他蜷著身子鑽進去時,後頸蹭到了黏糊糊的東西——是沒擦幹淨的血。
    底艙的黴味混著機油味,熏得人發暈。
    顧承硯摸出火柴劃亮,火光裏,整整齊齊碼著十口木箱。
    箱蓋上的鋼印刺得他瞳孔收縮——不是之前看到的"大日本製鋼所",而是"德國軍械局",字母刻得極深,像要嵌進木頭裏。
    他手忙腳亂打開鐵皮箱,相機的鎂光燈在暗艙裏炸開。
    第三口箱子剛掀開條縫,"哢嗒"一聲鎖響從頭頂傳來。
    顧承硯本能地滾進通風管道,後背撞在生鏽的鐵皮上,疼得他咬碎了舌尖。
    "鬆本君的耐心快用完了。"戴禮帽的男人操著德語,尾音卻帶著股上海話的軟,"柏林會議要的是進度,不是借口。"
    船長的聲音更低,混著海浪聲"這批貨經青島轉大連,帝國陸軍的人會接。
    至於顧氏綢莊"他笑了聲,"那小子要是聰明,就該在黃浦江裏喂魚。"
    顧承硯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終於明白那些泄露的機密從何而來——不是商會的老鼠,是整艘船、整個貿易鏈,甚至更往上的手。
    鎂光燈的餘韻還在眼前晃,他摸到相機裏的膠卷,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腳步聲。
    "去底艙查查。"戴禮帽的男人說,"別留活口。"
    顧承硯屏住呼吸,看著通風管道外的影子晃過去。
    他摸出蘇若雪塞的桂花糕,甜香混著血味在嘴裏散開。
    貨輪突然震動起來,螺旋槳攪碎海水的聲音越來越急——他們要開船了。
    他掏出懷表,指針指向子時三刻。
    指南針的紅針顫了顫,緩緩轉向北方。
    顧承硯把膠卷塞進內衣口袋,指尖觸到那個銅哨,還帶著蘇若雪的體溫。
    "青島港麽?"他對著通風管道的縫隙輕聲說,海水漫過船底的聲音裏,他聽見自己的心跳,"那我便去會會你們的"柏林會議"。"
    貨輪的汽笛突然鳴響,悠長的尾音撕開夜色。
    顧承硯望著船舷外漸遠的上海燈火,摸了摸藏在靴底的短刀——這一次,他要把這張跨國的網,從青島開始,一寸寸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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