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暗室藏鋒,真相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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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順著指尖蔓延,顧承硯的呼吸驟然一滯。
那不是尋常的物件,而是一枚黃銅鑰匙,冰涼堅硬的觸感,在青鳥那身單薄衣物的袖袋夾層中,藏得如此隱秘。
他將鑰匙置於掌心,借著昏黃的燈光,隻見鑰匙柄上用精細的刻刀雕琢出四個小字——辰字·四號。
辰字!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顧承硯腦海中的迷霧。
他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那枚從青鳥身上找到的,刻有“辰年盟約”的徽章。
原本以為那隻是一個代號,一個組織的虛名,現在看來,這“辰字”背後,隱藏著一個具體的、可以觸及的實體!
這枚鑰匙,就是通往真相的門徑!
“若雪,你看這個。”顧承硯的聲音壓抑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他將黃銅鑰匙遞到蘇若雪麵前。
蘇若雪的目光落在鑰匙上,秀眉微蹙,但當她聽顧承硯將“辰字·四號”與“辰年盟約”聯係起來時,她仿佛被什麽點醒了一般,原本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清亮。
“辰字號……”她喃喃自語,像是在努力從記憶深處挖掘著什麽,“我想起來了!芷音姐……芷音姐還在世的時候,有一次閑聊時無意中提起過。”
顧承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追問:“她提起了什麽?”
“她說,林家早年在法租界靠近碼頭的地方,購置過一處廢棄的倉庫,用來存放一些不便示人的舊物。她說那個倉庫的編號很特別,就叫‘辰字號’!”蘇若雪的語氣越來越肯定,“當時我隻當是閑談,並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這絕非巧合!”
辰字號倉庫!四號鑰匙!
線索在這一刻完美地串聯起來,形成了一條清晰無比的路徑。
所有的謎團,所有的疑問,似乎都指向了那個被遺忘在法租界角落的舊倉庫。
那裏,很可能就是林芷蘭真正的秘密基地,是“織光會”的心髒!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顧承硯當機立斷。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多耽擱一分鍾,就多一分被發現的危險。
兩人迅速換上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衣物,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洋房。
夜色如墨,冰冷的風卷著濕氣,吹得人臉頰生疼。
顧承硯駕駛著汽車,在空曠的街道上疾馳,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沉悶而單調的聲響。
整個上海灘仿佛都已沉睡,隻有他們,正逆著這片安寧,衝向一個未知的、可能暗流洶湧的漩渦中心。
法租界的碼頭區,空氣中彌漫著鹹腥的海風和魚市殘留的腥氣。
根據蘇若雪模糊的記憶,他們在一排排樣式幾乎相同的倉庫間穿行,最終在一處最為偏僻、看起來也最為破敗的建築前停了下來。
鐵門鏽跡斑斑,牆壁上爬滿了深綠色的苔蘚,門牌早已脫落,隻留下一個模糊的印記。
顧承預借著手電的微光,在那印記上來回掃視,終於在右上角發現了一個用刀刻上去的、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辰”字。
就是這裏!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緊張與決絕。
顧承硯上前,推了推那扇巨大的鐵門,紋絲不動,顯然是從內部鎖死了。
他們繞著倉庫走了一圈,發現側麵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門上掛著一把巨大的老式銅鎖,鎖孔的形狀與他們手中的鑰匙截然不同。
顧承硯的眉頭緊鎖,難道猜錯了?
蘇若雪卻心細如發,她蹲下身,輕輕拂去門下沿厚厚的積塵,一個毫不起眼的、幾乎被泥土掩蓋的圓形金屬片暴露了出來。
那不是鎖,更像是一個裝飾。
但在這裝飾的中央,赫然是一個與“辰字·四號”鑰匙完全吻合的鎖孔!
顧承硯的心髒猛地一跳,他深吸一口氣,將那枚黃銅鑰匙緩緩插入。
“哢噠。”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脆響在死寂的夜裏回蕩。
不是門鎖被打開,而是腳下的地麵傳來了一陣細微的機括震動聲。
緊接著,小門旁邊的地麵,一塊約莫一米見方的石板,緩緩向下沉降,露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黑漆漆的入口。
原來真正的入口,藏在地下!
一股混合著塵埃與黴變紙張的陳腐氣息撲麵而來,顧承硯點燃隨身攜帶的防風油燈,昏黃的光暈驅散了部分黑暗,他率先走了下去,蘇若雪緊隨其後。
石階陡峭而濕滑,走了約莫二三十級,他們終於踏上了堅實的地麵。
當油燈的光芒徹底照亮這個地下空間時,即便是見慣了大場麵的顧承硯,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裏,根本不是什麽倉庫的地下室,而是一個規模驚人的地下檔案室!
一排排高大的檔案櫃整齊地排列著,上麵貼滿了各種標簽。
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特有的味道,灰塵在光柱中飛舞,仿佛無聲地訴說著此地被封存的歲月。
而最讓兩人震撼的,是正對著入口的那麵牆。
牆上掛著一幅幾乎占據了整麵牆壁的巨大圖譜,上麵用細密的線條和方框,勾勒出了一個龐大而複雜的組織網絡。
無數的箭頭交錯縱橫,標注著人員調動、情報傳遞和驚人的資金流向,其網絡遍布大江南北,甚至遠達海外。
在這幅圖譜的最頂端,用醒目的紅色墨水寫著三個大字——織光會。
而在整個組織結構圖最中央、最核心的位置,如同眾星拱月般,端端正正地寫著一個名字,以及她的代號。
林芷蘭——代號“曙光”。
蘇若雪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姐姐隻是一個滿懷熱血的革命者,卻從未想過,她竟然是一個如此龐大組織的最高統帥!
顧承硯的震撼同樣無以複加,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快步走到一個標記著“核心綱領”的檔案櫃前。
他拉開抽屜,裏麵的檔案保存完好,他拿起最上麵的一份,手指飛快地翻閱著,臉色愈發凝重。
隨著一頁頁檔案被翻開,一個被深埋在曆史塵埃下的驚天秘密,逐漸在他眼前拚湊完整。
林芷蘭,的確是革命者,但這隻是她呈現在世人麵前的第一重身份。
她的真實身份,遠比這複雜得多。
她竟是清末一群不甘心王朝覆滅的遺老,動用最後的力量秘密培養的“影子代理人”!
這些遺老的目的,並非複辟帝製,而是在即將到來的亂世中,為這個民族保存一絲元氣。
他們將畢生積累的財富與人脈,全部交給了林芷蘭,成立了“織光會”,而林芷蘭,便是“織光會”的第一任、也是唯一的總理事。
她的任務,不是參與任何一方的政治鬥爭,而是在幕後,利用手中的資源,進行一場規模浩大的民族資本重組。
在戰亂中收購、保護、轉移那些可能被戰火摧毀或被外資侵吞的民族工業、礦產和銀行,為未來國家的重建,保留下最寶貴的火種。
代號“曙光”,寓意著在最沉的黑夜裏,織就一絲未來的光明。
顧承硯放下檔案,心中翻江倒海。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林芷蘭的死會牽扯出如此多的勢力,為什麽日本人、軍統、青幫都對她的遺產趨之若鶩。
他們想要的,根本不是什麽寶藏,而是“織光會”這張能影響整個國家經濟命脈的巨大網絡!
與此同時,蘇若雪在另一邊的書架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國富論》,感覺書頁的夾層有些異常的厚度。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劃開,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紙滑落出來。
展開信紙,熟悉的娟秀字跡讓她渾身一顫。
信的署名,赫然是“林芷蘭親筆”!
“若雪吾妹,或顧先生:”
信的開頭讓兩人都是一驚,顯然,林芷蘭早已預料到,能找到這裏的,隻可能是他們二人。
“當你們讀到這封信時,說明我已經無法繼續前行。青鳥忠誠,但她無法替我完成最後的使命。請不必為我悲傷,投身於此,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請務必記住,我所做的一切,並非為了某黨某派,而是為了這片土地上最廣大的同胞。”
“我留下的‘遺產’,是鑰匙,亦是毒藥,它能救國,亦能禍國。覬覦它的人,如過江之鯽。但請你們切記,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那些在明麵上張牙舞爪的日本人,而是那些衣冠楚楚,躲在租界溫暖的壁爐後麵,微笑著操縱一切的人。”
信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仿佛寫信人是在極度匆忙中留下的。
真正的敵人,是躲在租界裏操縱一切的人……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敲在顧承硯的心上。
他想起銀行的內鬼,想起法董的曖昧態度,想起那股在暗中推動一切卻又始終不露麵的神秘力量。
他緩緩合上手中的檔案箱,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轉身,看向眼中含淚卻目光堅定的蘇若雪,聲音低沉而有力:“我們找到了答案,也走進了更深的迷局。”
顧承硯走到那扇通往地麵的唯一出口,抬頭望向石階盡頭那一小片被框住的、沉沉的夜色。
“接下來,我們要麵對的,是整個租界的影子。”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腳步聲,從地麵上傳來。
那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刻意的謹慎,正不疾不徐地,朝著這個隱秘的地下入口,一步步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