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啞線滴血,心網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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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板上的水窪被他的靴底踩得四濺,青鳥的呼吸聲在雨夜裏格外清晰。
    周啞子獨居的矮瓦屋就在前頭,窗紙沒點燈,黑黢黢像張抿緊的嘴。
    他伸手推了推木門——沒鎖,門軸卻發出生鏽的吱呀聲,驚得他後槽牙一咬。
    門內的黴味混著血腥氣湧出來時,他的短刀已經出鞘。
    周啞子趴在土炕上,脊背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青鳥兩步跨過去,刀尖挑起油燈芯,昏黃光暈裏,老人右手食指齊根豁開道血口,暗紅的血珠正順著垂落的手腕往下淌,精準墜在炕沿下的銀絲端口上。
    那根滲血的銀絲正是從地窖連到此處的"織心警訊網",此刻血珠墜入的節奏,竟與銀絲震顫的頻率完全重合。
    "老周!"青鳥扯下腰間汗巾按在傷口上,指腹去探脖頸動脈——跳得虛浮,像被風吹散的燭火。
    他翻轉老人的手,掌心裏還攥著半塊帶血的碎瓷片,炕頭牆上用血畫著半幅織機圖,線條歪扭卻能看出是"活譜機"的核心傳動結構,齒輪與連杆的銜接處洇著未幹的血漬。
    更讓他瞳孔收縮的是周啞子蜷在被子裏的腳。
    老人常年踩織機的大腳趾此刻反常地蜷縮成鉤狀,二趾壓著三趾,四趾勾住五趾——這是"織心盟"成立時顧承硯教的暗碼"遭逼問,未鬆口"。
    "青鳥!"
    顧承硯的聲音撞破雨幕時,青鳥正把周啞子抱上炕。
    他抬頭看見顧承硯提著燈籠衝進來,蘇若雪跟在身後,發梢滴著水,懷裏還抱著個包著藍布的木匣。
    "銀絲端口的血。"顧承硯的目光掃過炕沿,喉結動了動,"取織人錘。"
    蘇若雪應聲打開木匣,取出柄青銅小錘,錘頭刻著纏枝蓮紋。
    顧承硯接過去,蹲在銀絲前,錘子輕輕敲擊端口的銅製接點。"叮——"清響蕩開,他俯身在銀絲前,耳尖幾乎貼上顫動的絲線。
    青鳥這才注意到,銀絲上的血珠正隨著錘音泛起細密的波紋,像被石子攪亂的水麵。
    顧承硯的手指突然收緊,錘子在掌心壓出紅印"有外源震律。"他抬頭時眼裏淬了冰,"他們在模仿"心織"的頻率,用偽震波幹擾血滴的自然墜落節奏,想通過共振逆向破解"雙律共鳴譜"。"
    "不隻是監聽。"蘇若雪的聲音從炕頭傳來。
    她正俯身看著牆上的血畫,指尖輕輕撫過那個錯位的齒輪,"周師傅把傳動齒輪故意錯置了兩齒。"她轉頭看向顧承硯,眼底泛起水光,"若按這圖造機,活譜機運轉時齒輪會卡死,主軸會爆——他寧肯自殘,也要傳假圖。"
    "可他們怎麽找到周師傅的?"蘇若雪的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袖口,"織心盟的匠人名單,連我都隻知道七個名字的首字母。"
    顧承硯沒答話。
    他伸手摸了摸周啞子額角的冷汗,又捏了捏老人蜷成暗碼的腳趾,最後目光落在窗台上——那裏擺著半塊芝麻糖,糖紙邊緣沾著星點墨跡。
    "去查。"他突然直起身,燈籠光在他臉上割出冷硬的棱線,"從織心盟成立那天起,所有接觸過匠人名單的人,所有送過物資的夥計,所有"他的聲音頓住,目光掃過蘇若雪懷裏的藍布木匣,"所有能讓外人知道"活譜機"存在的機會。"
    青鳥已經明白他沒說完的話。
    雨還在下,屋簷水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
    顧承硯轉身時,燈籠被風掀得搖晃,光影裏,他落在牆上的影子像把繃緊的弓。
    "若雪,你守著周師傅。"他把織人錘塞進蘇若雪手裏,"等他醒了,問他最後見過誰。"
    "那你?"蘇若雪抓住他的衣袖。
    "去賬房。"顧承硯低頭吻了吻她沾著雨珠的發頂,"查我們的"心",是從哪道縫裏漏了風。"
    雨夜裏,顧承硯的腳步聲漸遠。
    蘇若雪握著織人錘坐在炕邊,看周啞子的血在牆上的織機圖裏慢慢凝固。
    窗外的雨絲掠過窗紙,模糊了那個錯位的齒輪,卻清晰了她心裏的不安——有些信任,原以為是密不透風的繭,此刻卻露出了細細的裂。
    顧承硯的靴底碾過青石板的積水時,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雨絲順著帽簷劈頭蓋臉砸下來,他卻覺得比不得胸腔裏那團灼燒的火——周啞子是織心盟最年長的匠人,十年前在蘇州河救過原主的命,指腹上的繭子能磨斷普通絲線,此刻卻被人用碎瓷片劃開食指,血珠子墜在警訊銀絲上。
    "吱呀——"木門在他掌心裂開條縫,黴腥混著血氣撲麵而來。
    他一步跨進門檻,燈籠光掃過土炕的瞬間,瞳孔驟縮成針尖。
    周啞子佝僂的脊背還在抽搐,銀發浸著冷汗黏在額角,腕下銀絲正隨著血滴墜落震顫。
    蘇若雪跪在炕邊,用藍布裹著的織人錘輕輕壓著老人的傷口,見他進來,睫毛上的雨珠簌簌落進眼眶"脈搏比剛才弱了。"
    顧承硯蹲下身,指腹擦過周啞子掌心的碎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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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片邊緣沾著半枚模糊的指紋,不是老人的。
    他又看向牆上那幅血畫——活譜機的傳動齒輪故意錯了兩齒,這是周啞子用命在遞假消息。"青鳥。"他頭也不抬,"去賬房搬三年前的入職冊,還有雙承堂後巷的竹管錄音。"
    "是。"青鳥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短刀在腰間碰出輕響,轉身時帶起一陣風,門簾拍在顧承硯後背上。
    蘇若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承硯,織心盟的匠人名單鎖在我房梁的鐵匣裏,鑰匙隻有你我有。"她的手涼得像冰,"除非"
    "除非有人能進你的房間。"顧承硯替她說完,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前日蘇若雪去廣慈醫院照顧染傷寒的繡娘,留他獨自在宅子裏整理賬本——那是唯一一次,鐵匣鑰匙離了她的貼身肚兜。
    雨聲突然大了。
    顧承硯把燈籠掛在牆釘上,光暈裏,窗台那半塊芝麻糖的糖紙泛著暗黃。
    他拈起糖紙,指尖在邊緣的墨跡上一蹭——靛藍色,是美華印書館的專用墨,上個月他們剛印過織心盟的招工啟事。
    "若雪,去藥鋪取參湯。"他把糖紙塞進懷裏,"周師傅需要吊命。"
    蘇若雪起身時,藍布木匣從她膝頭滑落在地,銅鎖"哢嗒"輕響。
    顧承硯盯著那把鎖,突然想起半月前蘇若雪說鎖簧生了鏽,是他親手用細銅絲挑開的——那根銅絲,此刻還別在他袖扣裏。
    賬房的煤油燈熬到第三遍燈芯時,青鳥抱著半人高的竹管衝了進來。
    竹管表麵刻著"民國二十五年七月初九",正是七匠入職那日的監控錄音。
    顧承硯扯過竹管,用裁紙刀挑開密封的蠟封,將竹管倒懸在銅盆上——這是他發明的"聲波留痕法",說話聲會震落管壁的炭粉,在盆底積成紋路。
    炭粉簌簌落進銅盆,顧承硯的指尖突然頓住。
    盆底除了七匠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道極細的刮擦聲,像指甲蓋蹭過金屬。
    他摸出懷表,將表蓋貼在銅盆邊緣——表蓋的共振會放大細微聲響。"叮——"金屬震顫聲突然清晰,是微型竊錄器吸附在銅梭上的信號!
    "那日給匠人送茶的清潔工。"顧承硯猛地翻到入職冊第七頁,"登記的是"福來洋行雜役王阿三",但王阿三上個月就死在碼頭塌倉事故裏了。"他的手指重重叩在紙頁上,"有人冒名頂替,在茶盞底貼了竊聽器。"
    青鳥的短刀"噌"地出鞘,刀尖抵在門框上"我現在去碼頭查——"
    "不。"顧承硯按住他的手腕,"他們要的是活譜機圖紙,周師傅沒鬆口,說明還沒拿到。"他從抽屜裏取出七枚青銅小錘,錘頭的纏枝蓮紋在燈下泛著冷光,"啟動"斷網重織"。
    你帶著這些"心頻鎖"去見七匠,每把錘子的震頻對應匠人的心律,以後銀絲聯絡必須雙重共振才能導通。"
    "那圖紙?"
    "拆成七段。"顧承硯抽出活譜機藍圖,用裁紙刀精準劃開,"一段藏在周師傅的織機記憶裏,一段在張阿爹的染缸口訣裏,剩下的"他抬頭看向窗外,雨幕裏閃過蘇若雪提著藥罐的身影,"藏在他們最珍視的東西裏。
    非共鳴喚醒,誰也拚不全。"
    子夜時分,顧家祖祠的"火種碑"前。
    顧承硯將原始匠人名單投進火盆,紙灰打著旋兒升上夜空。
    蘇若雪站在他身側,手裏攥著那半塊芝麻糖"周師傅醒了,說送糖的是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操著吳語口音"
    "不重要了。"顧承硯望著跳動的火光,"真正的信任不是鎖在匣子裏的名單,是刻在骨血裏的默契。"他轉身時,碑頂的銀絲突然"錚"地斷了一縷,在雨幕裏飄向租界方向。
    蘇若雪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斷絲"這是連向雙承堂的警訊線"
    顧承硯沒有說話。
    他望著斷絲纏上租界一棟洋行的二樓窗戶,窗內透出昏黃的光,隱約能看見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正輕輕摩挲著一台黑鐵儀器——那儀器的表麵,纏著和織心盟銀絲同色的絲線。
    雨還在下。
    顧承硯伸手接住一滴雨水,掌心裏的斷絲突然顫了顫,像某種無聲的警告。
    他低頭吻了吻蘇若雪冰涼的手背"睡吧。"聲音輕得像歎息,"明天,該收網了。"
    洋行二樓的窗內,白手套的主人將絲頻分析儀轉向雨幕。
    儀器表盤上,代表"織心盟"的綠點正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不斷跳動的紅碼。
    他摘下手套,露出手背一道猙獰的刀疤——那是十年前在東京淺草,被中國特工留下的印記。
    "顧承硯。"他對著儀器輕聲說,聲音裏帶著病態的興奮,"你以為織了張網,可你不知道"他的手指劃過儀器上的"複製"按鈕,"我要的,是你的網。"
    窗外,斷絲在風裏打了個轉,最終纏上窗欞的銅釘。
    雨絲順著銅釘滑落,在窗台上積成個小水窪,倒映出儀器屏幕上的字"織心盟·心頻鎖·破解進度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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