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接受代價的梅菲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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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海拉小姐?”堂吉訶德試探性地開口,似乎即便是她也發現海拉其實在發呆了。
    海拉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似乎終於從某種遙遠的思緒中被拉了回來。
    她同樣感到困惑。
    別人的自我介紹……結束後,接下來該做什麽流程來著?
    是應該鼓掌,還是說“很高興認識你”,或者計算可信度之類的?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隨即又因為過於複雜而選擇性地宕機。
    思考太麻煩了,不如直接行動。
    “我是海拉。”
    她用一種陳述事實的、毫無起伏的語調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說完,她便徹底放棄了關於這件事的思考,她感受著身後傳來的溫度。
    “所以……你今天怎麽不在外麵了?”
    在她的認知裏,厄裏尼厄斯和瑪門幾乎是天天念叨著“維護和平”之類的話語,總是在外麵奔波,處理著那些麻煩事。
    因此,在羅德島內部見到她們,概率比看到博士按時下班還要低。
    海拉沒有得到及時的回答,片刻後她的目光再次變得有些失焦,視線仿佛穿透了走廊的牆壁,飄向了某個未知的遠方。
    嗯……要做些什麽呢?
    最近好像有點無聊。
    她想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事。她把那個叫薩沙的男孩帶回了羅德島,卻親手殺掉了他的朋友——梅菲斯特。
    薩沙現在似乎過得還不錯,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好幾次對著她欲言又止,海拉大概能猜到他是想問關於梅菲斯特的消息。
    要不,把梅菲斯特重新複活?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行,那家夥進行了太多無意義的殺戮,讓人討厭。
    複活一個討厭的家夥,有什麽意義呢?
    可是,如果不複活,薩沙會不會孤單?
    雖然她無法完全理解人類的想法,但“家人”這個概念似乎很重要。
    海拉的眉頭微微皺起,進入了一種專注的解決問題的狀態。
    她的思維開始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跳躍和組合。
    討厭的梅菲斯特……複活……無意義……需要變得有意義……
    有了!
    一個絕妙的主意在她腦海中成型。
    要不,複活後把他改造成一個一邊跑步一邊吐爆米花的爆米花機?
    這樣他就能為羅德島的幹員們提供娛樂和零食,將“無意義”的殺戮轉化為“有意義”的爆米花生產。
    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感到了一絲滿意,嘴角幾乎要勾起一抹微笑。
    就在這個瞬間,海拉的身體微微一晃,那雙血色的眼眸瞬間失去了所有焦距,變得如同兩顆深邃的玻璃珠。
    她的“意識”已經從這具軀殼中抽離,墜入了她所掌管的領域——赫爾海姆。而她的身體則像一具精致的人偶,靜靜地被厄裏尼厄斯抱在懷裏揉搓著,隻剩下最基礎的生理機能維持著不倒下。
    此時的赫爾海姆內部。
    這裏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永恒的、流動的灰霧。
    無數模糊的、悲鳴的影子在霧中穿行,他們是逝者的靈魂,是記憶的殘片。
    海拉的意念如同女王般降臨,整個赫爾海姆都為之肅靜。
    她的思維在這裏化為了實體。
    那個“爆米花機梅菲斯特”的構想,在赫爾海姆的法則下被迅速模擬、推演。
    然而,很快,另外一股意誌從赫爾海姆的深處湧現出來,那是被梅菲斯特殘忍殺害的“家人”們的集體怨念。
    他們無聲地嘶吼著,向海拉的意念傳達著同一個信息:不原諒。
    他們的痛苦是如此真實,如此刻骨銘心,即使是海拉也無法完全忽視。
    她“看”到了那些被撕碎的靈魂,聽到了他們臨終前的絕望。
    嗯……這樣啊。
    海拉的意念在赫爾海姆中沉浮,重新評估著複活梅菲斯特的可行性。
    薩沙的願望是重要的,他需要一個梅菲斯特。
    但是,這些“家人”們的怨恨也同樣重要。
    他們是赫爾海姆的居民,是她的“家人”。
    好消息是他們大部分對於薩沙的印象還算是不錯。
    一個折中的方案在她心中形成。
    複活梅菲斯特可以,但必須附加條件。
    一個能讓他“贖罪”,又能安撫怨靈的條件。
    她的意念開始編織法則,如同在書寫一段不容更改的代碼。
    她將那些“家人”們的痛苦記憶,濃縮成一道永恒的詛咒,烙印在即將被重塑的靈魂之上。
    這詛咒不會致命,卻會讓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晰地回憶起自己犯下的罪行,親身體驗那種絕望。
    “雖然你們的怨氣已經在他身上發泄得差不多了,”海拉的意念對那些悲鳴的影子說道,“但我知道,你們還是討厭這家夥。這樣,應該能讓你們稍微舒服一點了。”
    片刻後海拉便重塑了梅菲斯特的身體,順帶去掉了扭曲的部分。
    處理完這件事,海拉的意念開始從赫爾海姆抽離。
    房間裏,那片被海拉目光鎖定的空位,空氣開始扭曲。
    並非像火焰升騰般的熱浪,而是一種更本質、更令人不安的畸變。
    光線在那裏被無形的引力撕扯、拉長,形成一道道詭異的黑色紋路。
    緊接著,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那片扭曲的光影中“擠”了出來。
    那不是行走,也不是漂浮,而是如同從粘稠的瀝青中奮力掙脫。
    梅菲斯特的身體一寸寸地具現化,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和濕漉漉的、如同內髒蠕動般的聲響。
    當他的雙腳終於接觸到冰冷的地麵時,整個身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猛地向前一跪,隨即又因為本能的求生欲而強行撐住。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玻璃,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衫,滴落在地板上。
    他抬起頭,看到了海拉。
    那雙眼眸在他看來,此刻比任何深淵都要恐怖。
    那裏麵沒有憤怒,沒有憎恨,隻有一種純粹的、觀察標本般的平靜。
    海拉歪了歪頭,目光在他身上掃過,仿佛在檢查一件剛修複好的、尚有瑕疵的玩具。
    她用一種近乎於商討明天午餐吃什麽的輕鬆語氣,開口問道:
    “沒意見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梅菲斯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他下意識地露出了極致的驚恐,那是一種靈魂被徹底看穿、被完全掌控的恐懼。
    他再一次劇烈地呼吸了幾次,試圖平複那幾乎讓他心髒爆裂的悸動,但徒勞無功。
    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選擇。
    說“有意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被重新扔回那個由無盡痛苦和哀嚎構成的虛空嗎?
    “這是我應得的。”
    他終於從幹裂的嘴唇中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用盡他全部的生命力。
    他深深地低下頭,額頭幾乎要碰到地麵,用最卑微的姿態,獻上了他的臣服。“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這句感謝,真誠得令人心碎,也虛偽得令人作嘔。
    它不是悔悟,而是一份交易。
    用永恒的、每日上演的痛苦,換取再一次活過來的權利。
    梅菲斯特在這一刻,終於理解了什麽是真正的絕望——不是死亡,而是在清醒的認知中,被判處永無止境的酷刑。
    海拉看著他卑微的姿態,聽著他那聲充滿複雜情感的感謝,小小的腦袋裏開始運轉起來。
    她不太懂人類的情感糾葛,也不明白什麽叫做“懺悔”。
    在她看來,梅菲斯特之前的行為是“錯誤的”,因為他製造了無意義的“噪音”,幹擾了世界的“平靜”。
    而現在,他承認了錯誤,並願意接受一個能讓“家人”感到滿意的解決方案。
    那麽,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一個錯誤的個體,通過接受懲罰,回歸到了一個“正確”的軌道上。
    ‘這算不算是……人格修正了?’
    海拉想了片刻便不再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