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藍色斑痕
字數:5468 加入書籤
清晨查房時,陳醫生的聽診器在餘小麥背部停留了異常久的時間。金屬探頭劃過她肩胛骨下方那片藍色斑痕時,她忍不住繃緊了肌肉。
"癢?"陳醫生推了推金絲眼鏡。
餘小麥搖頭:"涼。"
這不算說謊。自從開始新治療方案,那些如同胎記般的藍色斑痕確實變得敏感起來。每當醫療器械靠近,皮膚下的血管就會產生細微的刺痛感,像是無數冰針在緩慢遊走。
陳醫生轉向陸遠山:"你呢?"
"老樣子。"陸遠山解開病號服紐扣,露出胸口大片的藍色斑紋。那些紋路比餘小麥身上的更密集,像是一張蔓延的蛛網,中心位置已經呈現出半透明的結晶質感。
餘小麥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她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症狀——那些結晶化的皮膚在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藍光,仿佛他體內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種液態的礦物質。
"新方案對結晶化有抑製效果。"陳醫生用鑷子輕輕敲擊陸遠山胸口的結晶區域,發出類似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響,"但需要配合光療。"
護士小林推來一台形如顯微鏡的儀器。當激光束照射在陸遠山的斑痕上時,餘小麥看到那些藍色紋路突然蠕動起來,如同被驚醒的蛇群。更駭人的是,她自己手腕上的斑痕也開始隱隱發燙。
"共振現象。"陳醫生頭也不抬地記錄數據,"你們的基因變異屬於同源表達。"
餘小麥想問這意味著什麽,卻被陸遠山突然的悶哼打斷。他攥緊了床單,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激光照射處,結晶表麵正滲出淡藍色的黏液,在接觸到空氣後迅速凝固成粉末狀物質。
"忍一忍。"陳醫生用玻片接住那些粉末,"這是病灶在代謝。"
治療持續了四十分鍾。結束時,陸遠山的病號服後背全被汗水浸透,而餘小麥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也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帶著奇怪的金屬感。
"下午做全身掃描。"陳醫生離開前突然轉身,"餘小姐,我注意到你腳踝也有病灶?"
餘小麥下意識縮了縮腳。她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右腳踝內側那片隱藏的斑痕——那是她最私密的恥辱,形狀酷似一個歪扭的字母"y"。
"您怎麽......"
"結晶化前期會有紅外輻射。"陳醫生指了指自己的眼鏡,"這副鏡片是特製的。"
病房門關上後,陸遠山突然下床,從床頭櫃抽屜裏取出一個金屬盒子。他打開盒蓋時,餘小麥聞到一股清冽的草藥味。
"試試這個。"他遞來一塊琥珀色的膏體,"能緩解光療後的灼燒感。"
餘小麥接過膏藥,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掌。那一瞬間,她分明感覺到陸遠山的體溫比常人低得多,像是觸碰了一塊長期置於陰涼處的青石。
"你一直用這個?"
"山裏老方子。"陸遠山解開衣領,將藥膏抹在鎖骨處的斑痕上,"我父親留下的。"
藥膏接觸皮膚的瞬間,餘小麥倒吸一口涼氣。想象中的清涼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火燒般的劇痛。她眼睜睜看著手腕上的藍色紋路劇烈收縮,在皮膚表麵凸起成蚯蚓狀的隆起。
"忍三十秒。"陸遠山按住她想要擦掉藥膏的手,"第一次都這樣。"
當劇痛轉為麻木時,餘小麥發現那些隆起的紋路漸漸平複,顏色也淡了些許。更神奇的是,一直困擾她的隱約刺痛感消失了,仿佛有人關掉了她神經末梢的某個開關。
"這是什麽?"
"青琥珀和岩黃連。"陸遠山合上盒子,"還有一味引子,我不能說。"
餘小麥注意到他說這話時,左手無意識地摸了摸後頸——那裏有一塊她從未見過的斑痕,形狀像極了展開翅膀的蝴蝶。
午後三點,護士小林來帶他們去做全身掃描。經過七樓拐角時,餘小麥突然拉住陸遠山的衣袖:"你看。"
走廊盡頭的標本室裏,一排玻璃罐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最中央的那個罐子裏,漂浮著一段布滿藍色結晶的手臂標本,標簽上寫著:樣本x7,2003年采集於臨山縣。
陸遠山的呼吸明顯停滯了一瞬。餘小麥數著他脖頸處跳動的脈搏,直到小林催促的聲音從電梯口傳來。
"那是......"
"別問。"陸遠山打斷她,聲音壓得極低,"晚上告訴你。"
核磁共振艙內,餘小麥在機械的指令聲中平躺。當掃描儀開始運轉時,她突然產生一種被透視的恐懼——仿佛那些射線不僅能穿透她的皮肉,還能照見那些連她自己都不願麵對的隱秘角落。
"深呼吸。"耳機裏傳來技術員的聲音,"現在我們要注射造影劑。"
冰涼的液體進入血管的瞬間,餘小麥的視野突然蒙上一層淡藍色濾鏡。她看見天花板上的ed燈變成跳動的光點,排列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更詭異的是,當她想抬起手臂時,發現自己的肢體沉重得像灌了鉛,而皮膚下的藍色斑痕正在發出微弱熒光。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陸......"她試圖呼喊,卻隻發出氣音。
恍惚中,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那觸感冰涼卻不刺骨,奇異地中和了她體內翻湧的灼熱感。餘小麥努力聚焦視線,看見陸遠山不知何時站在掃描儀旁,他的虹膜在黑暗中呈現出反常的靛藍色。
"共振加強了。"這是她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醒來時,餘小麥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裏,窗外已是深夜。床頭櫃上放著她的掃描報告,最下方用紅筆圈出一行字:病灶向淋巴係統擴散,建議升級抑製方案。
陸遠山的床鋪空著,被褥整齊得像沒人使用過。餘小麥掙紮著坐起來,發現枕邊多了一張便簽紙:
"標本室見。帶上你的藥盒。——y"
醫院的午夜走廊比想象中更嘈雜。餘小麥貼著牆根前進,聽見各種儀器運行的嗡鳴、病人的夢囈,以及不知從哪個病房傳來的、持續不斷的滴水聲。在轉過一個拐角時,她差點撞上一個佝僂的背影——那是個穿著舊式病號服的老婦人,正用長滿老年斑的手撫摸防火栓上的銘牌。
"小姑娘。"老婦人突然轉頭,渾濁的眼球在昏暗的走廊裏泛著詭異的光,"你身上有山的味道。"
餘小麥僵在原地。老婦人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她的手腕,正好按在那片藍色斑痕上。
"臨山的孩子啊......"老婦人歎息般低語,"那口井還在嗎?"
"什麽井?"
"藍月井。"老婦人的指甲陷入她的皮膚,"八三年那會兒,井水突然變甜了......"
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老婦人像受驚的動物般縮回手,蹣跚著消失在走廊盡頭。餘小麥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四道月牙形的紅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淡藍色。
標本室的門虛掩著。餘小麥推門進去時,陸遠山正站在那罐標本前,手裏拿著陳醫生的金絲眼鏡。
"你醒了。"他沒有回頭,"感覺怎麽樣?"
"像是被卡車碾過。"餘小麥走到他身邊,"這是什麽?"
陸遠山將眼鏡遞給她:"看看。"
透過特製鏡片,標本室變成了另一個世界。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裏的器官組織全都散發著不同強度的藍光,而x7號標本的光芒幾乎刺眼。更驚人的是,她看見無數發光的細絲從標本中延伸出來,如同活物般漂浮在空氣中,有幾根甚至連接到了她和陸遠山身上。
"共生菌株。"陸遠山輕聲說,"我們體內的不是病,是另一種生命形式。"
餘小麥突然想起陳醫生的話:"同源性表達......"
"沒錯。"陸遠山指向標本標簽上的小字,在"采集地"後麵跟著一串模糊的坐標,"這是從第一批感染者身上取下的樣本。你父親,還有我父親,都是研究組成員。"
餘小麥的太陽穴突突直跳。1983年,父親確實參加過某個山區醫療項目,回來後就開始在縣醫院建立特殊病例檔案。她小時候經常溜進檔案室,對那些藍色標記的病曆本印象深刻。
"藍月井是什麽?"
陸遠山的手突然攥緊:"你遇到7b床的周婆婆了?"
餘小麥點頭,展示手腕上的痕跡。那些藍色月牙已經連成一片,形成新的斑痕雛形。
"麻煩了。"陸遠山從藥盒裏挖出一大塊琥珀藥膏,按在她手腕上,"那是初始感染源。八三年暴雨衝開了山裏的礦脈,某種嗜金屬菌株混入地下水......"
劇痛中,餘小麥恍惚看見記憶深處的畫麵:六歲那年,父親帶她去衛生院後山的廢井邊,嚴厲警告她絕對不許碰那裏的水。井沿上,用紅漆畫著三個歪歪扭扭的"x"。
"我們不是生病。"陸遠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的身體正在被改造,變成適合它們生存的......"
話音戛然而止。標本室的門突然大開,陳醫生站在門口,手裏拿著兩副特製的手銬——那分明是用於束縛精神病人的拘束具,但鐐銬內側布滿了細密的針頭。
"果然在這裏。"陳醫生歎息,"你們不該亂跑的。"
餘小麥後退半步,後背抵上標本罐。她看見陸遠山的手悄悄伸向口袋,那裏露出半截注射器的金屬光澤。
"別反抗了。"陳醫生向前一步,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不自然的光芒,"你們體內的菌株已經進入第三階段,再不控製會......"
陸遠山突然暴起,將注射器紮進陳醫生的脖頸。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針管裏淡藍色的液體注入後,陳醫生的皮膚下立刻浮現出蛛網
喜歡野麥瘋長請大家收藏:()野麥瘋長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