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江菱環顧四周，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察覺到所謂的軍嫂似乎是自己的幻覺後，她有一瞬間的怔愣，半響，默默道：
    “我以為有人在喊我，抱歉，睡糊塗了。”
    從認識江菱開始，高翠蘭就知道對方是個脾性極好的人，平日裏根本不會和任何人紅臉，發脾氣都是很少很少的事情，剛剛那歇斯底裏的語氣讓對方仿佛變了一個人。
    在這個年月，婦女一但被拐出去，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會受到損傷，瞧見江菱這個模樣，高翠蘭隻恨不得把老三拉出來打一頓。
    她粗糙的手掌落在兒媳婦的額頭上，在確定對方沒有發燒後，溫聲提醒：“雞蛋熱乎著，來，媽喂你。”
    “謝謝媽。”江菱半坐起來，格外的乖巧。
    在老太太的投喂下，
    把一整碗的雞蛋羹都吃了個精光。
    高翠蘭鬆了口氣的同時，把碗拿去廚房裏洗。
    因江菱需要人照顧，高翠蘭把龍鳳胎都留在了周家，讓趙紅英代為照看，她在洗漱架上擦個手的功夫，就聽見了裏屋傳來兒媳婦的嘔吐聲。
    霎時間，老太太一張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幹幹淨淨，她拍了拍自己的臉，做好心理建設後，揚聲衝裏屋道：
    “菱菱，你睡會兒，俺去供銷社割條豬肉。”
    裏屋傳來江菱甕聲甕氣的回答：“好。”
    高翠蘭神情凝重，在確定門被鎖上後，小老太太踮腳狂奔去了軍區的辦公大樓。
    ……
    再回b市軍區，周煬需要為生產兵團謀求生路，免不得要和政委等人打交道，屬於一邊操心家裏的事一邊忙工作。
    陸湛全程都在替他爭取利益，按照目前事情的發展情況來看，自家妹妹遲早都是要去h市的，建設那個地方自然就是在給妹妹創造美好條件。
    所以，陸湛表現得比周煬還要積極。
    政委樂道：“行！農基地那邊我會出麵，每年定量的苗子輸送，隻一點，必須看到回報，周煬啊，莫要讓我們失望。”
    帝都是陸政委的地盤，
    周煬並沒有去當地的農基地談合作，舍近求遠，為的就是不讓人說他們以權謀私，b市等同於他的發源地，這個薄麵政委無論如何是要給的。
    費了差不多兩日的功夫才把這件事談攏，陸湛陪同著周煬剛走出辦公大樓，恭賀的玩笑話都沒來得及說上兩句，迎麵就撞上了來尋人的高翠蘭。
    不等老太太發話，周煬先發製人：
    “媽！是不是菱菱醒了？”
    一句話，讓陸湛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同樣緊張的看向高翠蘭，老太太環顧四周，低聲道：“情況不太好啊。”
    陸湛急急問：“嬸兒！什麽意思……”
    “從醒來後，這孩子都表現得挺乖的，俺說啥她就做啥，但沒人的時候她會罵人，今早剛吃下的雞蛋羹，扭頭就吐了個幹淨。
    老三啊，這是不是你們常掛在嘴邊的那啥創傷……後遺症？你和媽老實交代，菱菱到底在江市遭遇了啥？好好的一個孩子為啥變成了這樣……”
    “什麽都沒有遭遇！”周煬厲聲反駁母親的話，察覺到自己語氣過激後，他黑著臉道：“媽，我隻說一次，菱菱在江市采石場辛苦勞作了一周，可能是累迷糊了。
    她親眼瞧見了陳媚的死狀，心裏有陰影是正常的，以後不管是當著她的麵或者是老二的麵，這種話你都不要再問。”
    陸湛欲言又止，選擇了沉默。
    周煬快步走了兩步，半響，沉聲提醒他們：“以後不管誰問，你們都隻能這樣回答。”
    高翠蘭幹巴巴的‘哦’了一聲。
    和同樣摸不著頭腦的陸湛大眼瞪小眼。
    大白天的鎖門實在沒有必要，周煬推門進屋，他比誰都清楚，哪怕門不鎖，江菱都輕易不會踏出去。
    至於其他軍嫂，在周煬挨家挨戶的提醒後，沒有任何人上門來看望江菱，連她最好的朋友夏蘭都沒有過來，男人進屋時，江菱依舊在睡覺，細看，眼睛是睜著的。
    他手心忍不住攥緊，低低的喚了一聲：“媳婦。”
    江菱如夢初醒，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期盼：“有消息了沒？關於采石場的事……”
    “嗯，有人能證明你是清白的。”周煬一把抱住她，言語間都是撫慰的意思。
    這個擁抱很暖，但江菱的心愈發冰冷，她笑容不斷擴大，直到笑出了眼淚：“你說謊。”
    周煬：“媳婦……”
    “你說謊！”兩人同床共枕那麽多個日夜，江菱一下就聽出了周煬是在安慰她，或許對男人來說，那些事情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在她失蹤一個多星期後，很多事已經在他們的心中蓋棺定論，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還能活著回來。
    江菱語帶哽咽，終於明白劫後餘生帶來的痛苦：“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死了比活著好，如果不是為了南風他們，如果不是為了孩子……”
    “我相信你說的話，哪怕你說太陽從西邊出來我都信，你懂我的意思嗎？重要的是你。”
    周煬毫無章法的吻落下，一一吻去她的眼淚。
    江菱崩潰痛哭：“我不想麵對其他人的指指點點，一個女人失蹤一個多星期，在你們的眼中，我恐怕早就不清白了。
    我討厭看到她們關心的眼神！討厭那些無用的安慰話語，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可能你根本不信，初到采石場的那一晚，溫林確實替我安排了數名男同誌。
    是陳媚，她李代桃僵救下了我。
    她被折磨的時候，我就被藏在床下，她唯一的訴求就是想讓我帶她離開采石場，誰能想到啊，她居然會幫她的死對頭，這是你聽到都覺得離譜的程度吧？”
    “沒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了，她死了，再無人證明我的清白。”江菱眼淚滾落：“或許，這就是陳媚對我的報複。”
    她軟倒在周煬的懷裏，哭得肝腸寸斷。
    男人抱著她的力道一寸寸收緊，許久，他艱難開口：“媳婦！我想帶你去h市！我們換個地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