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黴味混著消毒水氣息撲麵而來，我蜷縮在便利店儲物間的紙箱堆裏，懷裏的阿橘正不安地扭動著。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藍的光，第七次推送的新聞標題刺得眼睛生疼：全球人口實時清零計劃啟動，最終僅保留4個存活名額。
    三天前，天空突然降下密密麻麻的銀色納米機器人。它們像一場詭異的暴風雪，鑽入每個人的鼻腔。緊接著，全球廣播開始循環播放："由於地球生態瀕臨崩潰，人類必須進行終極篩選。當倒計時歸零，未獲得存活資格者將因空氣中的神經毒素發作而窒息。"街道瞬間陷入混亂，超市貨架被洗劫一空，加油站排起了看不到盡頭的長隊。我抱著阿橘躲進便利店時，親眼看見平日裏和藹的鄰居為了半瓶礦泉水大打出手。
    儲物間外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阿橘猛地豎起耳朵，利爪不自覺地刺進我的手臂。我屏住呼吸，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和粗重的喘息。"還有人嗎？"沙啞的男聲帶著哭腔，"我女兒哮喘發作了...求你們救救她！"
    阿橘突然掙脫我的懷抱，箭一般竄出儲物間。我心下一緊，抄起貨架上的棒球棍追出去，卻看見阿橘正蹲在貨架頂端，對著蜷縮在收銀台後的父女發出輕柔的呼嚕聲。年輕父親懷裏的小女孩臉色發紫，呼吸急促得像破舊的風箱。
    "別過來！"男人抓起地上的匕首，"這是我的生存物資！"他腳下散落著幾包方便麵和一瓶礦泉水，背包上還掛著兒童哮喘噴霧。阿橘歪著頭看了看男人，又轉頭望向我，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奇異的光。
    就在這時，我的生命檢測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屏幕上的數字從231瘋狂跳動，每消失一個數字，窗外就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男人手中的匕首哐當落地，他顫抖著摸出自己的檢測儀，上麵的數字正在飛速減少：17...15...12...
    "求求你..."男人突然跪在地上，"我女兒才六歲...她還沒見過大海..."小女孩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手指無力地抓著父親的衣襟。阿橘從貨架上躍下，輕輕蹭了蹭小女孩的手背，喉嚨裏發出安慰般的咕嚕聲。
    我咬了咬牙，將自己背包裏僅剩的半瓶水遞過去。男人先是一愣，隨即痛哭流涕地給女兒喂水。就在這時，檢測儀的數字停在了"5"。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某個富商模樣的人試圖用私人飛機逃離，可飛機剛升空就劇烈搖晃，最終化作天邊的一團火球。
    夜幕降臨時，我們在便利店的廢墟中升起篝火。除了我們三人一貓，還來了拄著拐杖的老婦人艾琳和她的導盲犬查理，以及滿臉傷痕的退伍軍人凱。凱的懷裏抱著一隻瘸腿的流浪狗，它的右前爪纏著血跡斑斑的繃帶。阿橘警惕地看著眾人，尾巴緊緊貼在地上。
    "必須有人主動放棄。"艾琳打破沉默，她失明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遠方，"否則我們都會死。"查理嗚嗚叫著，用頭蹭著主人的手。凱握緊了腰間的軍刀，流浪狗不安地嗚咽著。小女孩已經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倒計時進入最後30分鍾，檢測儀的紅光將每個人的臉照得猙獰可怖。阿橘突然跳上桌麵，用爪子按住我的檢測儀。它綠色的眼睛堅定地看著我，仿佛在說些什麽。我想起第一次遇見它的場景：那是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我在巷子裏發現了渾身濕透、奄奄一息的小奶貓。當我把它抱回家用毛巾擦幹時，它虛弱地舔了舔我的手指。
    "我退出。"我摘下檢測儀放在桌上，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阿橘立刻用身體護住儀器，衝著其他人發出威脅的嘶鳴。凱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艾琳的臉上滑下兩行淚水。小女孩突然醒來，用稚嫩的聲音說："大哥哥，不要..."
    倒計時歸零的刹那，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漆黑。我感到窒息般的痛苦，耳邊響起阿橘焦急的叫聲。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四周突然亮起溫暖的光芒。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恭喜你們通過考驗。當人類學會犧牲與守護，才真正擁有了延續的資格。"
    光芒散去，我發現自己躺在便利店的地板上。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窗灑進來，阿橘正趴在我胸口，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我的臉。電視裏播放著振奮人心的新聞：地球生態重啟計劃成功，人類將在新生的家園中開啟新篇章。艾琳、凱和小女孩一家正在收拾物資，準備重建家園。
    阿橘突然跳下來，跑到門口對著外麵的世界喵嗚叫了一聲。我起身跟過去，看見街道兩旁的樹木抽出了嫩綠的新芽，小鳥在枝頭歡快地歌唱。原來，真正的存活資格，從來不是冰冷的數字遊戲，而是鐫刻在生命中的善良與勇氣。而阿橘，這個曾在死亡邊緣被我拯救的小生命，如今也用它的方式，拯救了我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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