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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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的潮氣裹著黴味滲進磚縫,我蹲在工地圍欄缺口處,看見那抹青綠正卡在生鏽的鋼筋間抽搐。它腹部綻開的傷口翻卷著血肉,沾著泥漿的鱗片像破碎的翡翠,暗紅血珠順著鋼筋滴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花。
    "別動。"我解下校服外套裹住它冰涼的軀體,掌心傳來的顫抖比暴雨前的雷鳴更讓人心悸。書包裏的創可貼根本派不上用場,我攥著手機在雨裏狂奔三條街,直到推開寵物醫院的玻璃門。
    "野生蛇類?"穿白大褂的醫生推了推眼鏡,"我們一般不收治......"他的話被蛇突然昂起的頭顱截斷,那雙金紅豎瞳直直撞進我眼底,像兩簇即將熄滅的燭火。最終醫生歎了口氣,轉身翻出手術器械。
    母親發現靈犀時,它正盤踞在我書桌旁的綠蘿架上。晨光透過紗簾給它的鱗片鍍上柔光,它吐著信子輕輕卷住我遞過去的蝦仁,尾尖俏皮地敲打著陶盆。
    "這是什麽東西!"母親的尖叫震得吊燈發顫。她抄起牆角的掃帚狠狠揮來,靈犀靈活地鑽進床底,隻在油木地板上留下道濕漉漉的痕跡。"你知道你爸怎麽死的嗎?"母親的聲音突然哽咽,掃帚"哐當"掉在地上,"十年前他救了條蛇,結果......"
    記憶在暴雨中蘇醒。那年我五歲,父親渾身濕透地衝進家門,懷裏裹著條受傷的青蛇。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蘸著藥水給蛇消毒,說這是有靈性的生靈。可七天後,他在送我上學的路上遭遇車禍,那輛失控的貨車,據說車頭纏繞著詭異的青影。
    靈犀開始在深夜活動。我常被窸窸窣聲驚醒,月光裏,它的身體泛著瑩潤的光,信子輕輕掃過父親的遺照。有次我假裝熟睡,感覺冰涼的軀體纏上手腕,蛇頭停在我心口,鱗片間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在傾聽心跳。
    變故發生在立秋那天。母親翻箱倒櫃整理舊物,突然舉著張泛黃的照片衝進我的房間。照片裏年輕的父親蹲在溪邊,掌心托著的青蛇與靈犀有著同樣的金紅豎瞳,連腹部那道月牙形疤痕都分毫不差。
    "不可能......"母親的聲音顫抖得厲害。窗外突然炸響驚雷,靈犀不知何時遊到她腳邊,昂起的頭顱與照片裏的蛇完美重合。記憶的拚圖轟然完整——當年父親救下的蛇,正是靈犀。它帶著愧疚與執念,穿越十年光陰來守護我。
    深夜,我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廚房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母親舉著菜刀的身影在月光裏搖晃,案板上蜷縮的靈犀正在劇烈掙紮。
    "放下刀!"我撲過去時,刀刃擦著耳際劃過。靈犀趁機纏住我的手臂,冰涼的軀體上布滿勒痕。母親的臉在陰影裏扭曲:"它是災星!當年就是它......"
    "是報恩!"我掀開靈犀腹部的鱗片,那道猙獰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十年前父親救了它,車禍那天,是它用身體護住了我!"記憶如潮水湧來——貨車失控的瞬間,冰涼的蛇軀將我卷出危險地帶,鋒利的鱗片在我手臂留下三道血痕,卻讓我躲過致命撞擊。
    母親手中的菜刀當啷落地。靈犀緩緩鬆開我,遊到她腳邊,金紅豎瞳裏流轉著濕潤的光。它輕輕纏上母親顫抖的手腕,信子掃過她虎口處的舊疤——那是父親出事那天,她焦急尋找我們時留下的傷痕。
    晨光刺破雲層時,我和靈犀在院子裏曬太陽。它親昵地繞著我的脖頸,鱗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澤。母親端著竹籃走來,裏麵裝著新鮮的蝦仁和小魚。靈犀遊過去,溫順地將頭埋進她掌心。
    "對不起。"母親的手指撫過靈犀的脊背,聲音比晨風還輕柔。靈犀突然昂首,口中銜著朵沾露的野百合,輕輕放在我手心。我將它緊緊抱在懷裏,感受著彼此心跳的共鳴,十年的誤解與傷痛,終於化作繞指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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