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鏡淵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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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十七分,我又一次站在天台邊緣。霓虹燈牌在暴雨中滋滋作響,潮濕的風裹挾著鐵鏽味鑽進鼻腔,和記憶裏每一次輪回的場景分毫不差。對麵的男人摘下金絲眼鏡,用領帶擦拭鏡片上的雨珠,他白襯衫的第三顆紐扣永遠歪向左邊——就像我每次對著鏡子整理領口時,總也糾正不過來的習慣。
"這次想好怎麽動手了嗎?"他的聲音和我的聲線完美重合,仿佛對著擴音器說話時產生的回聲。我握緊口袋裏的匕首,金屬寒意順著指尖爬進血管。這是第七次輪回,前六次的失敗在腦海裏循環播放:第一次被他反製時,喉結傳來的碎裂感;第三次用消防斧劈中他肩膀,卻發現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還有第五次,我把他推下天台,自己也跟著墜落,在失重的瞬間,看見他嘴角揚起的弧度和我如出一轍。
雨越下越大,他的鏡片泛起一層水霧。我突然想起高中物理課,老師說鏡子的銀鍍層隻有0.1毫米,卻能完美複製世間萬物。而此刻這個男人,正用我的麵容、我的習慣,甚至用我最熟悉的戰術步步緊逼。當他伸手摸向西裝內袋時,我幾乎條件反射地甩出匕首——這是我在第三次輪回中摸索出的最佳攻擊距離。
刀刃精準刺入他右側腹斜肌,避開所有要害。他踉蹌著後退半步,鮮血浸透昂貴的西裝,卻突然笑出聲來。那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迸發的回音,震得我耳膜生疼。"還是不敢下死手嗎?"他扯斷染血的領帶,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疤痕,"就像你不敢麵對鏡子裏的自己?"
話音未落,後腰傳來熟悉的刺痛。我低頭,看著那把一模一樣的匕首穿透身體。溫熱的血順著刀刃滴在他的皮鞋上,在水窪裏暈開兩朵對稱的血花。他貼著我的耳畔低語,呼出的氣息帶著腥甜:"該換我了。"
天台的霓虹燈牌突然炸裂,玻璃碎片像流星般劃過夜空。我們一同墜入無盡黑暗,失重感裹挾著記憶碎片撲麵而來:初中時被同學霸淩後,在鏡子前練習揮拳的深夜;大學畢業那天,對著鏡子反複演練麵試話術卻最終錯過機會;還有三個月前,我握著美工刀割向手腕,鮮血滴落在洗手池裏,暈開的形狀竟與此刻的血花重合。
當我再次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瓷磚上。頭頂是旋轉的消防警鈴,紅光將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正坐在消防栓旁擦拭鏡片,晨光不知何時穿透了雲層,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我們之間的地麵上,兩把匕首以相同的角度反射著光芒,仿佛兩個對峙的分身。
"第七次了。"他將鏡片翻轉,鏡麵上同時映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倒影,"每次你殺我,不過是在殺你想擺脫的部分。"他突然將匕首刺向自己心髒,鮮血噴濺在我臉上,溫熱而真實。劇痛襲來的瞬間,我突然想起心理醫生說過的話:"每個人都有暗麵,越是抗拒,它就越強大。"
我反手握住刺入胸口的匕首,迎著他震驚的目光用力前推。刀刃同時貫穿我們的胸膛,鮮血交融的刹那,整個世界開始扭曲重組。霓虹燈牌變成醫院的白熾燈,水泥地化作純白床單,消毒水的氣味取代了雨水中的鐵鏽味。監護儀發出刺耳的長鳴,我猛地坐起,額角還殘留著墜樓時的刺痛。
床頭的鏡子裏,映出脖頸處尚未愈合的刀傷——那是三個月前,我試圖割腕時留下的。窗外陽光燦爛,護士推著藥車走進病房,金屬器械碰撞聲清脆悅耳。當我再次看向鏡子,發現鏡中的倒影第一次露出了釋然的微笑。原來所有的追殺與逃亡,不過是困在自己鑄造的牢籠裏,而真正的解脫,始於直麵那個最不願承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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