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破繭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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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順著紗簾的褶皺緩緩流淌。藍寶"喵嗚"輕叫一聲,踏著窗台攀援的綠蘿藤蔓,輕盈地躍上媽媽肩頭。它蓬鬆的尾巴掃過媽媽耳畔,雪白的絨毛沾著窗外的露水,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媽媽穿著淡藍色棉布裙,鬢角別著一朵新鮮摘下的茉莉花,伸手撓了撓藍寶的下巴,又張開手臂將我和貓咪一起摟進懷裏。
"今天想吃南瓜粥還是豆沙包?"媽媽的聲音像春日的風,帶著茉莉的清甜。藍寶愜意地眯起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我的鼻尖埋在媽媽頸窩,那裏永遠帶著陽光曬過的柔軟氣息。這溫馨的畫麵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連空氣都變得黏稠而緩慢。
然而,一聲尖銳的蜂鳴突然刺破寧靜。刺鼻的消毒水味如潮水般湧來,我踉蹌著後退,撞翻了牆角的金屬推車。叮叮當當的醫療器械墜落聲中,我看見媽媽躺在icu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心電監護儀的綠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那些曾是希望的波紋,此刻卻成了倒計時的刻度。
"患者家屬?"戴著口罩的醫生翻著病曆本,聲音悶聲悶氣,"腦死亡超過七十二小時,繼續維持生命體征......"他的話語被窗外突如其來的雷雨劈碎。我死死盯著媽媽手背暴起的青筋,那些曾溫柔梳理我長發的手,此刻插滿了粗細不一的管子,皮膚下隱約可見青色的網狀紋路——那是維持生命的納米機器人在遊走。
繳費單像一片慘白的落葉,從護士站飄到我膝頭。數字後麵跟著一長串零,像無數張嘲笑的嘴。我顫抖著翻遍手機通訊錄,那些曾經在酒桌上拍著我肩膀稱兄道弟的名字,此刻都成了冰冷的已讀不回。當高利貸的機械女聲要求進行視網膜掃描時,窗外的雨正砸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痕。
淩晨三點的街道像座空城,霓虹燈牌在雨幕中扭曲成妖異的色彩。我抱著最後能典當的玉鐲衝進當鋪,金屬秤杆壓得極低。"最多兩萬,這成色......"老板的聲音混著雨聲,我卻隻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當我攥著沾著雨水的現金衝回醫院時,監護儀的長鳴聲已經刺破了走廊的寂靜。
太平間的冷氣裹著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麵而來。媽媽的身體還帶著餘溫,而我手中的錢,永遠停在了繳費數字的前一位。冷櫃緩緩閉合的瞬間,我看見她腕間的納米泵還在閃爍,那些本該延續生命的機器,此刻成了收割回憶的鐮刀。
三年後的午後,我在閣樓的舊木箱裏發現母親的日記。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幹枯的茉莉花瓣,字跡被淚水暈染得模糊:"如果哪天我成了孩子的負擔,請讓我體麵地離開。"窗外的陽光正好,我卻感覺有無數雙手掐住喉嚨,那些為了延續生命而欠下的債,那些違背她意願的堅持,此刻都化作鋒利的繭,將我困在悔恨的深淵,永無解脫。
突然,一陣溫熱的觸感傳來。藍寶不知何時跳上膝頭,用腦袋輕輕蹭著我的臉頰,喉嚨裏發出安慰般的呼嚕聲。熟悉的茉莉香縈繞鼻尖,媽媽溫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又做噩夢了?"她彎腰將我和貓咪一起緊緊攬入懷中,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的睡衣滲進來。晨光依舊溫柔地灑在紗簾上,原來,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噩夢。而懷中的溫暖,才是觸手可及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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