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我蜷縮在破舊公寓的沙發上，懷裏的黑貓墨墨正發出均勻的呼嚕聲。老舊電視機裏，新聞主播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顫抖："全球人口已突破臨界值，經最高議會決議，明日將啟動"終末抽簽"——二十四小時後，全世界僅保留一名幸存者。"
    窗外炸雷響起，墨墨突然豎起耳朵，綠寶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幽光。我抱緊它冰涼的身子，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它耳後的絨毛。三年前那個雪夜，這隻渾身濕透的流浪貓在垃圾桶旁衝我嗚咽，如今它早已成了我在這座冰冷城市裏唯一的牽掛。
    抽簽日的太陽刺得人睜不開眼。巨大的露天廣場上，數以萬計的人如同沙丁魚般擠在一起，空氣裏彌漫著汗味與恐懼。無人機在頭頂盤旋，全息投影組成的倒計時牌刺目地跳動著：000001。當數字歸零的刹那，天空突然降下無數銀色光粒，在每個人頭頂凝聚成半透明的號碼牌。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死死盯著懸浮在眼前的"9527"。周圍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大屏幕開始瘋狂滾動號碼，紅藍線條交織成末日狂歡。突然，所有畫麵定格，血紅的數字與我頭頂的號碼完美重合。
    "不可能......"我踉蹌著後退，後腰撞上金屬護欄。人群如沸騰的開水般騷動起來，無數雙手朝我抓來，有人喊著"把名額讓給我"，有人咒罵我是"該死的幸運兒"。墨墨不知何時從人群縫隙裏鑽了出來，它渾身炸毛，齜著牙擋在我身前，喉嚨裏發出警告的低吼。
    工作人員的電擊棒驅散了瘋狂的人群。當冰冷的手銬扣上手腕時，我望著墨墨被推搡得東倒西歪的身影，三年來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它在我失業那天，把藏在沙發下的凍幹貓糧叼到我腳邊；我高燒昏迷時，它用小爪子拚命拍打鄰居家的門；每個加班的深夜，它都會趴在鍵盤上，用肉墊踩出一連串亂碼。
    "我放棄。"這句話出口時，連我自己都感到震驚。整個廣場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遠處的擴音器在機械重複："請9527號確認最終選擇。"我蹲下身子，任由眼淚砸在墨墨顫抖的脊背上，"活下去，替我看看沒有苦難的世界。"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等我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公寓裏，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臉上。我猛地坐起身，渾身被冷汗浸透，喉嚨幹得發疼。床頭櫃上的鬧鍾顯示著"202 年 月 日 0700"，正是抽簽日的前一天。
    "墨墨？"我掀開被子衝下床，踢翻了腳邊的貓碗。整個屋子回蕩著我的呼喊，卻再也沒有那個靈巧的身影竄出來。我翻遍每個角落，連它最愛的紙箱堡壘都空空如也。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打在防盜網上發出單調的聲響，恍惚間與昨夜的暴雨重疊。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抽走了靈魂。我機械地重複著上班、下班的生活，卻總會在打開家門的瞬間，下意識地期待那個蹭過來的小腦袋。直到某個暴雨傾盆的傍晚，我拖著沉重的腳步爬上樓梯，突然聽見微弱的貓叫從樓道拐角傳來。
    渾身濕透的黑貓縮在消防栓旁，綠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當我顫抖著伸出手，它立刻蹭進我懷裏，喉嚨裏發出委屈的嗚咽。我緊緊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任憑雨水混著淚水滑進衣領。墨墨用冰涼的鼻尖輕輕頂我的下巴，仿佛在說："別怕，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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