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那誰是用家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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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釋盤腿坐在尹道身旁,手指不停地敲打著膝蓋,一臉苦惱地說道:“舍妹原名敬初,取"尊崇敬奉最初之道"的意思。”
    尹儒在一旁隨口說了一句:“這名字還是師父當年親自取的,說是希望她能守住修道初心。”
    “尹敬初?”促織咂摸著這個名字,眉頭微皺,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嗯...還是叫尹伊聽起來好聽些。”他轉頭好奇地問道:“後來怎麽突然改名的?”
    “唉!”尹釋重重歎了口氣,拍得大腿啪啪作響,“她十八歲那年下山遊曆,不知怎麽就信了那勞什子伊神宗,回來就鬧著要改名尹伊。我們哥仨輪番上陣勸了八百回都沒用!你是沒看見她當時那個固執勁兒,活像被鬼迷了心竅。”
    “伊神宗?”促織歪著頭思索片刻,突然一拍腦門,“就是那個新興的、被各大門派聯手通緝不入流的邪門宗教?聽說他們教主去年被個散仙一劍劈了?”
    “可不就是嘛!”尹釋激動得直拍大腿,震得地上的落葉都跳了起來,“所以我寧願她還叫尹敬初啊!至少比現在強。你是不知道,自從信了那邪教,小妹整個人都魔怔了。”
    “被劈了的哪個不是教主,是一個分壇壇主,是被鐵槍門的門主給一劍劈了。他也不想想,跟鐵槍門傳道,想瞎了心了。”
    促織聽了尹釋的解釋,想了想也是,鐵槍門這名字聽起來挺爺們的,但實際上滿門都是娘們。
    尹儒也湊過來,一臉憤懣地插話,山穀巾隨著他的動作都快掉了下來:“那伊神宗信奉什麽唯一真神伊拉,伊拉就是什麽創世神、滅世神,說什麽女子生來就是男子的附屬品。更離譜的是,他們居然說天上那道詭光是伊拉夢遺造成的!”
    他臉都氣紅了,耳朵活像個熟透的柿子。
    尹道虛弱地靠在斜坡上,也忍不住吐槽,聲音雖然微弱卻字字帶刺:“教規森嚴得要命,天天要信徒獻靈石供奉,美其名曰"供奉真神"。世俗之人就得獻金銀,簡直跟吸血蟲似的!上個月還有個老農為了給女兒治病,把祖傳的田地都賣了獻給他們。”
    “最可氣的是,”尹釋咬牙切齒地補充道,手指把地上的草都揪禿了一塊,“信了這邪教後,女子必須終日黑袍遮麵,連吃飯都不能摘下來。我們這些親哥哥都七八年沒見過小妹的臉了!上次她回來,我差點沒認出來!”
    尹儒突然重重捶了下地麵,震得旁邊的石子都跳了起來:“這還不算完!因為那破教規不許吃葷腥,小妹現在骨質疏鬆得厲害,上次回家連豆腐都咬不動了!”
    他氣得山穀巾裏的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活像隻炸毛的貓,“要是讓我找到他們老巢,非一把三昧真火燒了不可!”
    促織突然眼睛一亮,手指停在半空:“等等!我想起來了!”
    他指著三人道:“你們是不是幾個月前帶著個黑袍女子去找過牙仙前輩?那天她一直躲在黑袍子裏,跟個影子似的。”
    “嗯?”尹儒摸著下巴回憶,手指不自覺地撚著稀疏的胡須,“是有這麽回事...但我不記得見過道友啊?”
    促織擺擺手,衣袖帶起一陣微風:“嗨,當時我們一群人,還有歐舒雁在場,你們肯定注意不到我。”他掰著手指數了數,又放棄了,“算了,記不清當時有幾個人了。反正烏泱泱一大幫子。”
    “哦!”尹儒恍然大悟,拳頭砸在掌心發出啪的一聲,“想起來了!你們是滄淵鎮那幫人?那天在牙仙那兒的門口遇見的。”
    “不不,”促織連忙擺手,腰間的玉佩叮當作響,“我是翠微山三代弟子促織,師從趙靈韻。”
    他指了指昏迷的李子木,“這位是我師弟李子木,申淵師伯的弟子。”
    又指向在李子木身上忙碌的倪聞筆,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幾分:“那位是輪回境的天才丹藥師倪聞筆,三代弟子中煉丹術數一數二。他給我師姐……嘶,算了,反正他煉丹很厲害。“
    促織猶豫了一下,糾結了一會,還是沒把月似時試藥連破兩境的事說出來。
    這種逆天丹藥的消息要是傳出去,非得引起修真界大亂不可。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默,連風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尹儒三人沉默是因為對輪回境頗有微詞——在他們看來,輪回境空有一身近乎仙術的醫術,卻對凡人疾苦不聞不問,連治病救災都要那米粒黃金幾鬥,實在有違醫者仁心。
    沒了那渡世濟人的風骨。
    尹儒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劍鞘,發出沉悶的聲響。
    促織則是單純跟倪聞筆不熟,不知該說什麽。他盯著地上爬過的螞蟻發呆,數著它們搬食物的次數。
    “嗬嗬嗬……”倪聞筆突然發出一陣幹澀的笑聲,像幹枯的樹皮互相摩擦般刺耳,打破了沉默,“毒已經解了,在下就不多叨擾了。”
    他拱拱手,寬大的衣袖隨風擺動,禦風而起時還踉蹌了一下,“我昨夜勞心勞力勞神,就不在此作陪了,幾位在禦東原請自便。”
    他可是答應了師尊馬克沁,從此不再踏出玉正殿一步的。
    倪聞筆垂眸想著,日後,再找些由頭叫些美人來殿裏陪他吧。
    月似時的滋味,其實也就那樣。
    得到了,也就不甜了。
    ……
    看著倪聞筆遠去的背影,幾人也沒有說些什麽感謝的話。
    促織忍不住出聲打破了沉默,聲音裏帶著幾分好奇:“說起來……你們明燭門不是一向信仰自由嗎?我記得隻說不能違背"燭照世間"的本心,可是怎麽連邪門宗教都允許信了?”
    明燭門確實信仰自由——除了本門“身如燭火照長夜,心似光明破晦天,燃盡方知真不朽,成灰猶暖世間寒。“的教義外,弟子可以自由選擇其他信仰。比如尹儒信儒家,整天去讀聖賢書之乎者也;尹釋信釋家,但看樣子應該也是武僧那一派的;但這信仰邪門宗教……
    “問題就在這兒,”尹儒仰天長歎,聲音在山穀間回蕩,“小妹她……不是明燭門弟子啊!當年師父說她心性不定,沒收她入門。”
    “啊?”促織瞪大眼睛,手裏把玩著的玉佩都忘了轉,不是明燭門弟子?“那你們就沒想辦法阻止?我看你們三個修為都不低,找那個不入流的邪門宗教總是可以的吧?”
    “哪有那麽容易!”尹釋苦笑著搖頭,手指把地上的草莖都撚成了渣,“邪門宗教之所以能蠱惑人心,就是因為有一套自圓其說的歪理。而且那邪門宗教控製人的精神手法有點東西,小妹自從信了那教,真真是不把自己當人了!”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一下,“上次回家,她跪在地上向著那個伊神禱告說……說以後有了道侶,她就是道侶的"家具"了!”
    “家具?!”促織驚得差點跳起來,劍都差點出鞘,“這...這也太...”
    怪不得鐵槍門要一劍劈了那分壇壇主,那一門都是娘們,你去讓她們一門都當家具?那誰是用家具的人?
    “唉,別提了。”尹儒擺擺手,衣袖帶起一陣風,“早晚有一天,我要找到他們老巢……”他的狠狠的握了下拳頭,骨節都泛白了。
    找到伊神宗老巢幹什麽不言而喻。
    肯定不是簡單的喝茶了。
    “嘖……”尹釋突然盯著尹道打量起來,目光在他蒼白的臉上逡巡,意味深長地說:“看樣子,咱們打的賭,老三要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