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山中靈氣稀薄，不似有大妖隱居的樣子。
    月似時在山中搜尋半日，終於在一處隱蔽的山洞中，發現了微弱的妖氣。
    洞內簡陋，隻有一個石床和一個蒲團，連些生活必需品都沒有。
    一個紅衣女子正在打坐，容貌與故事中描述的兔妖頗為相似，隻是眼角多了幾分滄桑。
    月似時眯著眼睛看著她，隻見其頭上因果不清，頭頂劫氣凝鬱，雖然看得出修煉勤奮，但其境界和故事中似乎沒有什麽進步。
    感知到月似時的到來，月寶睜開眼睛，長劍浮現在手中警惕道“你是何人？”
    “路過的修士，聽聞了你的故事，閑來無事故此前來一看。”月似時平靜地說道。
    月寶聞言，不由得冷笑道“又是來看笑話的？沒錯，我就是那個被凡人和和尚算計的傻兔子。人盡是些狡詐、虛偽之輩。”
    “你……”月似時本想爭辯一番，但又想到按照傳說，已經過了八十多年，兔妖修為似乎毫無長進，又不由得改口問道“你恨他們嗎？”
    月寶沉默片刻，眼中閃過複雜情緒“起初恨極了。但修行百年，漸漸也想通了。趙三自私懦弱，卻也算真心待過我；和尚偽善，卻給了我一個孩子。”
    “可這一切也算是我的機緣，若非兩人所做，我也無緣沾染紅塵，待我勘破這一切的時候，也就是我境界突破之時。”
    月似時點頭“你倒看得通透。”
    洞中就此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月似時才再次開口說道“因果一事不是那樣計算的，那和尚晃點了你。”
    “沒錯，我也是後來才明白的。”月寶苦笑道，“我初開靈智，哪裏懂什麽因果，老和尚幾句話便將我忽悠得不知南北了。不過不知道那老和尚是什麽打算，總不至於就是為了睡我一夜生個孩子。”
    “他若是修有雙修之法，拿我做個爐鼎倒也說得過去，可我並沒有什麽被采補的跡象……”
    一句雙修之法再次刺痛了月似時的心，勉強壓下不悅沒有直接離開“一女嫁二夫，死後靈魂要鋸做兩半的說法，又是怎麽回事？我看有些淫亂的修士，家中豢養了那麽侍女，也不曾有過這種擔憂？”
    月似時問出了她此次來最想問的問題“難不成隻鋸女子不鋸男人？”
    “哈哈哈哈……”月寶突然放聲大笑“當然不是隻鋸女子不鋸男人了！”
    “你也說了那是修士。”
    月寶收起了長劍，若有所思的看著月似時“你是哪家的修士，連這都不懂？”
    也不等月似時解釋各大宗門不會教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月寶就開口解釋道“凡人才有這規矩，修士若是娶個凡人，或者修士嫁個凡人，若是侍二夫二妻，才會因果不清，死後靈魂才會鋸成兩半。”
    “若是修士，娶了修士，娶幾個都沒事。”月寶眼帶深意的盯著月似時“怎麽？有意中人了？”
    月似時不想回答月寶的問題，岔開話題說道“我在山下，看見城的名字叫兔頭城，也是和你有關了？”
    “不過就是因為那個故事罷了。”
    月寶望向洞外，“凡人做事編故事，總喜歡給一切找個道理，好像這樣就能把握無常的命運。”
    月似時若有所思。
    月寶見她不說話，輕聲說道“我看妹妹心思沉重，元陰已破，又特地來問一女嫁二夫的事情……”
    “我的事不需要你多嘴。”月似時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
    洞中再次陷入了寂靜。
    過了許久，月寶突然開口說道“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月似時雙眼盯著月寶，默默地抱拳辭別，轉身便走出了山洞。
    洞中月寶伸手接過一枚玉符，神識探進一看“量劫已至，此符可擋分神以下全力一擊。”
    月似時在山路上慢慢走著，忽見一個年輕僧人在路邊廟門前徘徊，眉目間與那故事中的趙念恩頗有幾分相似。
    隨著越走越近，月似時終於看見廟門裏的石階上還坐著個更老的和尚。
    兩個和尚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喇嘛欽！”年輕的和尚單手樹立向月似時施禮“施主還是不要去打擾白狐仙的好。”
    月似時眉毛一抬，帶著疑惑的說道“白狐仙？”
    “阿彌佛！”老和尚站起身，雙手合十說道“施主見到她了吧？”
    月似時上下打量了老和尚兩眼，修為不過剛剛出竅，不過似乎受過重創，境界不穩，看樣子能發揮出元嬰實力就不錯了。
    “施主既然能看到她，那定然也是修士，如此也該明白法河是什麽意思。”老和尚一手指向年輕和尚，示意他法名法河。
    月似時再看向法河，不過是一凡人和尚，轉念便明白了法河的意思，他不想讓人上去打擾他的母親，或是因為兔妖修煉突破在即，或是因為此事對兔妖來說不大光彩。
    月似時點點頭，向著兩人抱拳辭別，這件事就到這裏了，沒有必要再過多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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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的因果，終究要自己去了結。
    回到兔頭城中，那幾個婦人早已散去。
    茶攤老板正在收拾桌椅，見到月似時回來，便笑著開口道“姑娘可是聽了那兔妖故事？別當真，這城裏每個反對改嫁的老太太，都會講這個故事，細節還都不一樣呢！”
    月似時微微一笑，是啊，故事不過是世人表達己見的工具罷了。
    她抬頭望天，忽然覺得心中鬱結散去不少。凡人壽命雖短，卻在這短暫中活出了百般滋味；修士壽命雖長，有時反而錯過了許多體驗。
    或許下次心境阻滯時，她還會來這凡塵之中，聽聽故事，看看紅塵。
    至於那兔妖的結局？誰知道呢。
    也許她終有一天會看破心魔，得道飛升；也許她會永遠困在那段過往中，就此老去被鋸做兩半。
    一切都看她的造化罷了。
    月似時踏出城門，身形一晃，已是在百丈之外。
    身後凡塵瑣事，都化作雲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月似時站在雲端，口中喃喃自語道“這兔妖怕是快要勘破紅塵，道途坦蕩了……”
    “唉……”長歎一聲，月似時手中掐訣“還好破界尺還在，不然還真找不到你了。”
    秋色陵城外的官道上，月似時隱藏在樹陰下看著前麵的李子木四人，日思夜想的那人就在麵前，卻又猶豫著不敢上前相認。
    “有人？”尹儒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身後。
    月似時連忙將身影融入虛空，連一絲氣息都沒泄露出去。
    眼看著四人再次啟程向前，月似時身影再次浮現“這尹儒好敏銳的感知力，差著一個大境界竟然都能察覺到。”
    墜月穀中，李子木此時正撒到第二萬八千個銘文。
    他瞥見月似時和尹儒險象環生，握靈石的手微微顫抖。
    尹釋和尹道也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落了下風，再不複剛開始的輕鬆模樣。
    李子木咬咬牙，將靈石收起“算了！”
    斷了就斷了吧，大不了從頭再來。這不過是剛開始的第一個節點而已。
    要是真不行，大不了整個世界沉淪罷了！
    “繼續！”尹儒見李子木有了放棄的想法，突然噴著血喊道，“我們撐得住！”
    尹釋的僧袍早已被血染透，槍靈發出哀鳴般的哼唧，也是高聲喊道“繼續！這點小場麵我還是應付得來！”
    尹道的發髻散亂，天隙劍上裂紋遍布“我們才剛剛開始，這麽點小困難你就要放棄了？”
    月似時更是左支右絀，毒龍鑽將主要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連帶著望舒劍的光華也是越來越暗淡。
    當李子木撒下第四萬一千個銘文時，毒龍鑽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心知再糾纏下去怕是沒了好處，突然暴喝“踏馬的！煩死了！你們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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