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測靈台與廢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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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虛真人那平淡無波的一句“可願隨我等,去測一測靈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張阿牛混沌一片的腦子裏激起了滔天巨浪!
    靈根?測試?
    仙人……是在問他?不是在說他是妖人?
    巨大的恐懼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眩暈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茫然!他猛地抬頭,透過柴門的縫隙,死死盯著懸浮在清輝雲氣之上的清俊身影,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願意?他當然願意!一萬個願意!可……可仙人在跟他說話?他一個放牛娃,何德何能?
    沒等阿牛從這巨大的衝擊中反應過來,清虛真人身邊那位青衣青年,林風,眉頭卻已緊緊皺起,眼中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驚愕和……鄙夷。他猛地轉頭看向清虛真人,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和不解:“師叔!此人行為詭異,家宅旁生出此等妖異巨木,分明身染邪祟!豈能帶他回山測試?萬一……”
    “聒噪。”清虛真人眼皮都未抬一下,隻淡淡吐出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讓林風後麵的話噎在了喉嚨裏,臉色憋得通紅,卻再不敢多言半句,隻得恨恨地瞪了柴門後的阿牛一眼,那眼神如同冰錐。
    清虛真人不再理會林風,目光掃過下方依舊匍匐在地、抖如篩糠的王老財和村民,最終落在那頭渾身浴血、多處皮毛破損、低低哀鳴的老黃牛“大角”身上。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古井微瀾。
    他並未開口,隻是袍袖似是無意地輕輕一拂。
    一道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柔和的青色流光,如同初春最溫潤的雨絲,無聲無息地灑落,精準地籠罩住傷痕累累的大角。
    奇跡發生了!
    大角身上那些被棍棒砸出的淤青、被石塊劃破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收縮、愈合!破損的皮毛下,粉嫩的新肉迅速長出,覆蓋了傷痕。它渾濁痛苦的眼神,也迅速恢複了清明和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懵懂的舒適感。它停止了哀鳴,疑惑地晃了晃巨大的腦袋,似乎不明白身上的劇痛為何突然消失了。
    “哞……”一聲低沉而舒緩的輕鳴,從它喉嚨裏發出。
    做完這一切,清虛真人仿佛隻是拂去一粒塵埃,目光重新投向柴門後的阿牛,聲音依舊平淡,卻清晰地傳入阿牛耳中:“收拾行囊,即刻動身。此牛與你有緣,自會歸處。”
    “哞!”仿佛聽懂了仙人之語,大角竟朝著雲氣上的清虛真人低低地、充滿感激地叫了一聲,然後,它那巨大的、溫順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阿牛一眼,那眼神複雜,有依戀,有擔憂,還有一絲……囑托?接著,它竟不再猶豫,邁開四蹄,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朝著村外莽莽蒼蒼的山林方向,小跑而去,很快消失在揚起的塵土和枯黃的草木之後。
    “大角!”阿牛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眼眶瞬間紅了。那是陪了他十年的老夥計!就這麽……走了?仙人的意思是……讓它自己去找活路?他心頭湧起強烈的不舍和酸楚。
    “莫做兒女之態。”清虛真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速速收拾。”
    阿牛猛地驚醒!仙緣在前,豈容遲疑!他狠狠抹了一把眼睛,轉身衝進茅草屋,用最快的速度刨開牆角鬆土,將那個寶貝疙瘩般的破陶罐挖了出來。入手依舊溫熱粗糙,罐底那點微弱的綠光似乎感應到他的激動,也微微閃爍了一下。他脫下身上那件還算完好的破褂子,將陶罐裏三層外三層地仔細包裹好,緊緊抱在懷裏,這就是他全部的行囊!
    至於那筐雞蛋……他看了一眼角落裏用稻草蓋著的竹筐,咬了咬牙。帶不走了,留給村裏其他餓肚子的人吧。
    他抱著包袱,深吸一口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早已被砸得搖搖欲墜的柴門,走了出去。
    門外,王老財和村民們依舊跪伏在地,頭都不敢抬。隻有王秀娥,偷偷抬起一點眼皮,看到阿牛抱著個破布包袱出來,被仙人選中帶走,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嫉妒和怨毒!憑什麽?憑什麽這個放牛的小雜種能被仙人看中?而她王秀娥,富甲一方的嬌小姐,卻隻能跪在塵土裏?!
    阿牛沒心思理會這些目光。他走到清虛真人和林風懸停的雲氣下方,仰望著那兩道如同神隻般的身影,心髒狂跳,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喉嚨發幹,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來。”清虛真人淡淡道。
    阿牛隻覺得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瞬間包裹住自己,雙腳離地,身體輕飄飄地飛起,穩穩落在了那片流轉著清輝的雲氣之上。腳下軟綿綿、涼絲絲的,如同踩在最上等的絲綢上,卻又無比穩固。他嚇得差點叫出聲,連忙死死抱緊懷裏的包袱,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動也不敢動。
    林風站在一旁,看著阿牛這副土包子進城、畏畏縮縮的樣子,尤其是緊緊抱著那個髒兮兮的破布包,鼻子裏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冷哼,眼中鄙夷更甚。鄉巴佬!也不知道師叔看上他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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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虛真人並未再看下方眾人一眼,隻是淡淡吩咐了一句:“林風,帶路。”
    “是,師叔!”林風躬身領命,隨即,他腳下雲氣一動,整個人便如離弦之箭般朝著村外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清虛真人腳下雲氣也隨之而動,載著阿牛,不疾不徐地跟上。
    阿牛隻覺耳邊風聲呼嘯,腳下山川大地飛速倒退!赤霞村那幾塊枯黃的薄田、光禿禿的老槐樹、破敗的茅草屋,瞬間變成了模糊的小點,然後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第一次飛行的巨大衝擊讓他頭暈目眩,胃裏翻江倒海,他死死咬著牙,閉上眼睛,才勉強沒吐出來。懷裏的陶罐緊貼著胸膛,那點粗糙冰涼的觸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不知飛了多久,也許是一炷香,也許更短。當阿牛感覺風聲漸歇,腳下雲氣穩定下來時,他才敢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下方不再是貧瘠荒涼的村落,而是一片開闊平坦的巨大石坪——落霞坪!坪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一片,全是和他年紀相仿、甚至更小的少年少女,個個穿著嶄新或漿洗幹淨的衣裳,臉上帶著激動、期盼、緊張和惶恐。他們如同等待檢閱的蟻群,在坪上排成了幾條蜿蜒曲折的長龍。
    長龍的盡頭,則是一個高出地麵數尺、由一種泛著青灰色金屬光澤的奇異岩石壘砌而成的古樸石台。石台約莫三丈見方,表麵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和無數細密玄奧、隱隱有流光遊走的紋路。石台中央,矗立著一根同樣材質、一人多高的圓形石柱,柱頂鑲嵌著一顆拳頭大小、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雲霧流轉的水晶球!
    測靈台!那便是傳說中的測靈台!
    石台周圍,肅立著七八個身穿統一青色勁裝、腰懸長劍、神情冷峻的青年修士。他們目光如電,掃視著下方的人群,維持著秩序,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讓原本喧鬧的坪上也顯得格外安靜肅穆。
    清虛真人和林風帶著阿牛,並未落在下方擁擠的人群中,而是直接降落在了測靈台側後方一個稍高的石台上。這裏視野開闊,能俯瞰整個測靈坪和那測試的石台。
    他們的到來,並未引起下方人群太大的騷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測靈台上正在進行的測試上。
    阿牛剛剛站穩,還未來得及平複翻騰的氣血和震撼的心神,就聽到測靈台方向傳來一個洪亮而冷漠的唱名聲:
    “下一位,雲州府城,李元昊!”
    唱名聲落,一個穿著華貴錦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在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陪同下,昂首挺胸地走出人群。少年麵如冠玉,神情倨傲,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自信和優越感。他無視周圍那些衣著寒酸少年投來的羨慕嫉妒目光,步履從容地踏上了測靈台的石階。
    負責主持測試的,是一位麵容嚴肅、留著三縷長須的中年修士。他示意李元昊站到中央那根石柱前,將雙手按在石柱表麵兩個凹陷的掌印上。
    李元昊深吸一口氣,依言照做,閉上了眼睛。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根石柱頂端的晶球之上。
    阿牛也忍不住踮起腳,伸長脖子,緊張地盯著那顆水晶球。心髒在胸腔裏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個要上去的就是自己。
    一秒……
    兩秒……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之際——
    “嗡!”
    一聲輕微的、如同玉石相擊的顫鳴響起!
    石柱頂端那顆原本透明的水晶球,驟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熾烈、如此純粹,仿佛一輪小小的太陽在石台上被點燃!刺得人睜不開眼!光芒之中,隱隱有細碎的金色電弧跳躍、閃爍,發出劈啪的細微爆響!
    “金靈根!上品金靈根!”主持測試的長須修士,原本嚴肅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動容,聲音帶著一絲激動,洪亮地響徹全場!
    “嘩——!”
    整個落霞坪瞬間沸騰了!無數羨慕、嫉妒、驚歎的議論聲如同海嘯般爆發!
    “天哪!上品金靈根!”
    “不愧是府城李家的大少爺!”
    “一步登天!仙緣深厚啊!”
    “這資質,進七大宗門都綽綽有餘了!”
    李元昊緩緩收回手,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狂喜和傲然,享受著下方無數道豔羨目光的洗禮。他身旁那位管家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
    阿牛也被那耀眼的金光震撼得說不出話。上品金靈根!聽起來就好厲害!原來這就是仙緣……
    然而,測試並未停止。下一位少年很快被唱名上台。
    接下來的景象,讓阿牛的心情如同坐過山車般起伏。
    “趙鐵柱,無靈根!”
    唱名聲落,一個皮膚黝黑、穿著打滿補丁粗布衣服的農家少年,雙手按在石柱上,水晶球毫無反應。少年臉上血色盡褪,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失魂落魄地被修士麵無表情地請下台。下方傳來幾聲同情的歎息,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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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小柔,水靈根,下品!”
    一個怯生生的女孩,水晶球亮起微弱的藍色光芒,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不定。女孩眼中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被失望取代,咬著嘴唇,默默下台。下品靈根,仙途渺茫。
    “孫海,土靈根,中品!”
    一個憨厚的少年,水晶球亮起沉穩的土黃色光芒,亮度中等,穩定而持續。少年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被一旁的修士示意站到通過者的一邊。中品靈根,已是百裏挑一!
    一個又一個少年少女走上測靈台,水晶球亮起或璀璨、或微弱、或毫無反應的光芒。每一次光芒的亮起與熄滅,都伴隨著台下的驚呼、歎息、狂喜和絕望。眾生百態,在這小小的石台上演繹得淋漓盡致。
    阿牛看得手心冒汗,口幹舌燥。他死死抱著懷裏的破布包,感覺那粗糙的陶罐硌得他肋骨生疼。靈根……原來如此重要!有靈根,才有仙緣!沒有靈根,連門都進不去!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那雙布滿老繭、沾著泥灰的手。這雙手,放牛、刨土、割草……什麽都幹過,唯獨沒幹過仙家的事。他……會有靈根嗎?會是下品?還是……什麽都沒有?
    巨大的忐忑和恐懼,如同冰冷的蛇,纏繞上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就在他心神不寧之際,唱名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到他耳中:
    “下一位,赤霞村,張阿牛!”
    來了!
    阿牛渾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下意識地看向清虛真人。
    清虛真人依舊負手而立,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測靈台方向,仿佛隻是叫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名字。
    旁邊的林風,嘴角卻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等著看笑話的譏誚弧度。
    “去吧。”清虛真人淡淡地說了一句,聽不出喜怒。
    阿牛隻覺得雙腿像灌了鉛,沉重無比。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才邁開腳步,在下方無數道或好奇、或審視、或漠然的目光注視下,一步步,如同走向刑場般,踏上了那冰冷的、刻滿玄奧紋路的測靈台石階。
    腳下的青灰色石磚傳來冰涼的觸感。空氣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主持測試的長須修士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示意他站到石柱前。
    阿牛走到那根一人高的奇異石柱前,看著柱頂那顆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水晶球,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膛。他顫抖著,緩緩抬起自己那雙沾著泥灰、布滿老繭、粗糙無比的手,按照之前看到的姿勢,朝著石柱表麵那兩個凹陷的掌印,按了下去。
    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直透骨髓。
    他閉上眼,全身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等待著命運的宣判。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那破陶罐粗糙的觸感,和那點微弱的、時斷時續的綠光……
    一秒……
    兩秒……
    三秒……
    時間仿佛被拉得無比漫長。
    水晶球,毫無動靜。
    台下,開始響起低低的、壓抑不住的議論聲。
    “赤霞村?沒聽說過啊……”
    “看那窮酸樣……”
    “手都抖成那樣了……”
    “肯定沒戲……”
    林風嘴角的譏誚弧度越來越大。
    主持測試的長須修士,眉頭也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似乎準備開口宣布結果。
    就在這死寂的、令人絕望的幾秒鍾過去,阿牛的心沉入無底深淵,幾乎要放棄之時——
    異變陡生!
    被他緊緊按在掌印下的石柱,似乎……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那感覺微弱得如同錯覺!
    緊接著,他懷裏的那個破布包袱深處,那個緊貼著他胸膛的破陶罐,罐底那點微弱得幾乎要熄滅的綠光,毫無征兆地、極其詭異地、猛地跳動、閃爍了一下!如同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與此同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極其微弱、仿佛蚊蚋振翅般的低鳴,極其艱難地從石柱內部傳出!
    石柱頂端那顆原本透明死寂的水晶球,極其突兀地、極其微弱地、極其艱難地……亮起了一抹微光!
    那光芒,並非璀璨的金色,也非沉穩的土黃,更非幽藍的水色……
    而是一種……極其黯淡、極其渾濁、如同劣質顏料調出來的、灰蒙蒙的、幾乎難以分辨的……暗綠色!微弱得如同油盡燈枯的殘燭,在刺目的天光下,若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
    而且,這微弱的暗綠色光芒僅僅亮起了一瞬!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閃爍了一下!
    下一秒!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肥皂泡破裂般的聲響,從水晶球內部傳來!
    那抹剛剛掙紮著亮起的、渾濁黯淡的暗綠色微光,瞬間……熄滅了!
    水晶球,重新恢複了死寂的透明!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火石!除了主持測試的長須修士似乎捕捉到了那微弱到極致的變化,眉頭皺得更緊,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難明的光芒外,台下絕大多數人,包括林風在內,甚至根本沒看清水晶球有過任何變化!在他們眼中,水晶球從頭到尾,就是毫無反應!
    死寂。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主持修士那冰冷、不帶絲毫感情、如同宣判死刑的洪亮聲音,響徹落霞坪:
    “張阿牛!四係偽靈根!木、土、水、火!駁雜不純,靈光微弱,幾近於無!修行資質——下下等!廢靈根!”
    廢靈根!
    三個字,如同三柄冰冷的鋼錐,狠狠紮進阿牛的耳膜,刺穿了他的心髒!
    他按在石柱上的雙手猛地一顫,無力地滑落。身體晃了晃,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絕望,如同洶湧的寒潮,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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