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內側那道細小的傷口邊緣，那點微不可察的暗綠色汙痕，如同烙鐵般燙在阿牛的感知裏。右臂殘留的刺骨寒意還未完全褪去，丹田深處那絲微弱卻真實的、混雜著冰寒與生機的奇異暖流，卻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星，瞬間點燃了他瀕臨崩潰的求生意誌！
    綠痕！
    結晶殘灰！
    它……它蘊含著力量！雖然死寂冰冷，卻能補充他枯竭的丹田！
    這個發現帶來的巨大衝擊，如同驚雷般劈開了阿牛腦海中的絕望迷霧！他猛地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最饑餓的鬣狗，死死盯向牆角那個臉盆大小的石窪！
    渾濁的泥水在昏暗光線下微微蕩漾，倒映著他枯槁憔悴、卻又燃燒著驚人渴望的臉。那窪底……那沉澱的淤泥深處……是否……還藏著更多……這種蘊含著死寂力量的……綠痕？！
    巨大的誘惑如同毒藤，瞬間纏繞住他剛剛獲得喘息的心！饑餓、幹渴、虛弱、門外林風的怨毒、沉霜石的恐怖寒氣……所有的一切都被這股發現“新食糧”的狂喜瞬間壓了下去！
    他不再猶豫！
    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阿牛再次撲到石窪邊！這一次，他不再瘋狂地捧飲那渾濁的泥水，而是將那隻沾著綠痕的右手，連同整條小臂，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插進了石窪底部那冰冷粘稠、散發著腐敗氣味的淤泥之中！
    五指如同鐵耙，瘋狂地在淤泥裏攪動、抓撓！
    冰冷的泥漿裹挾著腐爛的苔蘚碎屑、細小的砂石，摩擦著他手臂的皮膚，帶來陣陣刺痛。但他渾然不顧！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指尖的觸感上！尋找！尋找那細微的、帶著冰冷死寂氣息的顆粒！
    攪動！抓撓！
    指甲縫裏塞滿了黑綠色的腐泥，手臂被粗糙的砂石劃出細小的血痕，冰冷的泥水浸透了破爛的衣袖。
    沒有！
    沒有那種熟悉的、帶著死寂寒意的顆粒感！
    隻有冰冷的、滑膩的、令人作嘔的淤泥！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剛剛升起的希望之火上！阿牛的動作猛地僵住，手臂深深插在冰冷的淤泥裏，身體因為極度的疲憊和失望而劇烈顫抖起來。難道……隻有沾染在傷口上的那一點點？難道……這點“食糧”……就是最後？
    不！
    他不甘心！
    這石窪連接著洞頂滴落的鍾乳水，那些水……那些水在洞府裏流淌過……會不會……會不會在某個地方……還有殘留？！
    一個更加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
    沉垢泉！
    沉垢泉底！
    孫老頭臨死前那淒厲的慘嚎，胸口碗大的血洞，泉底那未知的、抓傷孫老頭的恐怖陰煞凶獸……這些畫麵瞬間掠過阿牛的腦海，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但緊接著，手腕上那點綠痕帶來的奇異暖流，丹田深處那絲微弱卻真實的力量感，如同最誘人的毒餌，死死勾住了他！
    沉垢泉底……或許……有更多！孫老頭就是下去挖“冰石頭”才……才被那凶獸抓傷的！那“冰石頭”……會不會……就是這種結晶的來源？！否則，這石窪裏殘留的綠痕從何而來？！
    巨大的恐懼和更強烈的貪婪在阿牛心中激烈交戰，讓他渾身都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去沉垢泉底？那是找死！孫老頭就是前車之鑒！那未知的凶獸……連孫老頭都……
    可不去……他拿什麽修煉？拿什麽對抗門外的林風？拿什麽在這絕境中活下去？！懷裏那塊廢靈石如同冰冷的嘲諷！
    “咕嚕嚕……”腹中饑餓的雷鳴再次炸響，如同最後的催促。
    賭！
    必須賭一把！
    與其在這汙穢的冰窟裏枯等餓死，不如拚死一搏！說不定……泉底真有他需要的“食糧”！而且……現在是深夜！是那凶獸最可能蟄伏的時候！
    一股近乎偏執的狠勁兒從阿牛眼底爆發出來！他猛地將手臂從冰冷的淤泥中抽出，帶起一片渾濁的水花和腐泥。他顧不上擦拭手臂上的汙穢，也顧不上門外沉霜石力場的嗡鳴和林風那如同冰錐般的怨毒目光林風似乎已經凍得麻木，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溜出石屋，避開沉霜石恐怖的力場範圍，一頭紮進了被濃重夜色籠罩的崎嶇山路！
    夜路難行。山風如同鬼哭，刮過枯藤亂石，發出嗚嗚的怪響。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嚎叫更添幾分陰森。阿牛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身上的破衣爛衫被荊棘劃破，露出道道血痕。但他心中那團被“綠痕”點燃的火焰支撐著他，腳步前所未有的堅定和迅捷！
    三裏山路，在亡命奔逃般的速度下，轉瞬即至。
    沉垢泉那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淤泥腥氣混合著濃重的水汽，撲麵而來。渾濁發綠的潭水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巨大的、腐爛的翡翠。水麵上漂浮著厚厚的油膩綠藻和腐爛枯葉，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死寂氣息。
    阿牛的心髒狂跳起來，幾乎要衝破胸膛！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蛇，纏繞著他的心髒。他警惕地四下張望，側耳傾聽。除了風吹過水麵和枯葉的沙沙聲，隻有潭水深處隱約傳來的、如同歎息般的汩汩水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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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凶獸的動靜。
    至少……現在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讓他轉身逃跑的恐懼。他走到潭邊自己常舀水的位置，撥開漂浮的厚厚綠藻和腐葉。冰寒刺骨的潭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褲腿。
    他咬緊牙關，不再猶豫！如同撲向獵物的水獺，一個猛子，紮進了那冰冷、粘稠、散發著濃烈死亡氣息的潭水之中！
    “噗通！”
    水花四濺。
    冰冷的潭水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刺透了他單薄的衣衫，狠狠紮進皮肉、骨髓！巨大的水壓和刺骨的寒意讓他眼前一黑，差點窒息！他拚命劃動著手臂，撥開纏繞上來的、如同水鬼頭發般的腐爛水草，朝著記憶深處、那可能蘊藏著“冰石頭”的潭底淤泥潛去！
    越往下，光線越暗，最後隻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墨綠黑暗。水壓越來越大，寒氣深入骨髓，肺部如同要炸開！冰冷渾濁的潭水灌入他的口鼻，帶來強烈的惡心感和窒息感。他隻能憑著感覺和記憶，在滑膩的淤泥和水草間摸索。
    沒有！沒有所謂的“冰石頭”！
    隻有冰冷的淤泥、纏繞的水草和不知名的腐爛物！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絕望再次攫住了他！肺部火辣辣地疼，氧氣即將耗盡！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準備上浮換氣的瞬間——
    他的腳底，在攪動一片異常粘稠冰冷的淤泥時，似乎……踩到了什麽東西？
    不是石頭，也不是水草……觸感……堅硬、冰冷、帶著一種……極其隱晦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死寂寒意？！
    阿牛的心猛地一跳！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強忍著窒息和刺骨的冰寒，猛地彎腰，雙手不顧一切地朝著腳底那片淤泥狠狠挖去！
    冰冷的淤泥如同膠水，粘稠滑膩。他瘋狂地扒拉著，指甲在堅硬的物體表麵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抓到了！
    一塊約莫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的硬物！
    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寒！遠比潭水更加凝練、更加純粹！那寒意如同活物般，順著手臂瘋狂向上蔓延！同時，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腐朽死寂氣息，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草木腥氣……從那硬物表麵散發出來！
    就是它！
    這感覺……和手腕上那點綠痕的氣息……同源！但更加濃烈！更加……原始？！
    巨大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所有的恐懼和窒息感！阿牛再也顧不上其他，雙手死死攥住這塊冰冷的硬物，雙腳猛蹬潭底淤泥，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水麵竄去！
    “嘩啦——！”
    阿牛破水而出，帶起大片渾濁的水花和腐爛的綠藻。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灌入灼痛的肺部，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但他死死抱著懷裏那塊從潭底挖出的“寶貝”，如同抱著稀世珍寶！
    借著慘淡的月光，他迫不及待地看向懷中。
    那並非想象中的“冰石頭”，而是一塊……呈現出一種極其深邃、近乎墨黑的暗綠色……如同凝固的、劣質油脂般的……塊狀物？
    入手沉重，質地堅硬如石，表麵布滿了坑窪不平的孔洞和如同凝固氣泡般的凸起。通體散發著濃烈的淤泥腥氣、腐朽的草木氣息，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純粹的死寂寒意！
    綠痕！
    一大塊凝固的綠痕？！或者說……是那墨綠色結晶殘灰……在潭底淤泥深處……經曆了不知多少歲月……重新凝聚、固化成的……東西？！
    阿牛的心髒狂跳得幾乎要爆炸！巨大的狂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瞬間將他淹沒！他成功了！他賭贏了！他找到了新的“食糧”！
    他抱著這塊冰冷沉重的暗綠色“石頭”，如同最警惕的野獸，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死寂的潭麵。確認沒有任何凶獸被驚動的跡象後，他才拖著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身體，艱難地爬上岸。
    冰冷的夜風吹過濕透的身體，帶來刺骨的寒意，但阿牛心中卻燃燒著一團熾熱的火焰！他緊緊抱著那塊散發著死寂寒意的暗綠色“石頭”，深一腳淺一腳，如同凱旋的戰士，朝著雜役處那片汙穢與冰寒交織的牢籠，踉蹌而去。
    月光下，他濕漉漉的背影在崎嶇的山路上拖得很長。懷中的暗綠色“石頭”，在慘淡的月光下，隱隱折射出一種內斂的、如同深潭寒玉般的幽光。那濃烈的腐朽死寂氣息，隨著他的腳步，無聲地彌散在冰冷的夜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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