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廢丹藏煞穴 枯種引禍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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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字棚的喧囂與絕望被遠遠拋在身後。張阿牛牽著瘦骨嶙峋的大角,跟在一名神情麻木、腳步虛浮的青衣雜役身後,踏入了雲嵐宗的外門範圍。
    眼前的景象與清河鎮的喧囂截然不同。連綿的低矮山丘被開鑿出無數簡陋的石洞和木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混雜著劣質丹藥、劣質符紙燃燒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靈氣稀薄得可憐,甚至比不上野豬嶺深處。隨處可見穿著和陳老鬼類似灰色雜役服的弟子,個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般搬運著沉重的礦石、靈木,或是清理著散發著惡臭的獸欄。
    這就是外門雜役的居所?仙門的光環在此處徹底剝落,隻剩下赤裸裸的壓榨和死氣沉沉。
    帶路的雜役在一處位於山坳最深處、背陰潮濕的石屋前停下。石屋依山而建,大半嵌在山體裏,門口掛著一塊歪歪扭扭的木牌,上書三個模糊的字跡:“廢丹房”。一股比別處濃鬱十倍、混雜著刺鼻焦糊、草木腐敗以及某種令人心悸的陰寒死寂氣息,如同實質的粘稠瘴氣,從石屋內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讓門口幾株枯死的雜草都覆蓋著一層詭異的青黑色黴斑。
    “就是這兒了。”帶路雜役捂著鼻子,聲音悶悶的,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一絲畏懼,“管事的叫陳老鬼,你以後就歸他管。每天清理廢丹爐渣,搬運廢丹入庫,聽候差遣。記住了,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碰的……打死也別碰!否則,嘿嘿……”他陰惻惻地笑了兩聲,沒再往下說,仿佛這廢丹房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警告牌,轉身快步離開,仿佛多待一刻都會沾染不祥。
    阿牛站在石屋前,感受著那撲麵而來的陰寒死寂煞氣,丹田處那微小的枯榮道基漩渦竟不受控製地微微加速旋轉起來!並非興奮,而是一種本能的警惕與……一絲微弱的吸引?這煞氣,與赤霞村牛棚地底、與那灰衣人身上的氣息同源,卻更加精純、更加駁雜、充滿了丹藥煉廢後的狂暴戾氣!
    懷中緊貼的陶罐,罐底那點混沌光點也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傳出一絲混雜著貪婪與警惕的枯寂意念。
    “哞……”大角不安地甩了甩尾巴,四蹄刨地,顯然對這環境極其不適。
    阿牛拍了拍大角的脖頸,分出一縷精純溫和的枯榮靈力渡入它體內護住心脈,低聲道:“老夥計,委屈你了,先待在外麵。”他將大角的韁繩拴在門口一棵半枯的老樹上,自己則深吸一口氣,收斂所有氣息,如同最普通的凡人雜役,推開了那扇散發著腐朽氣味的沉重木門。
    “吱呀——”
    門軸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更加濃鬱、幾乎令人窒息的混合氣味撲麵而來,阿牛強忍著嘔吐的衝動,眯眼看去。
    石屋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盞劣質的魚油燈散發著昏黃搖曳的光芒。空間比想象中更大,如同一個巨大的石窟。中央並排矗立著三座高達丈許、通體漆黑、布滿煙熏火燎痕跡的巨大丹爐,爐口敞開,內壁凝結著厚厚的、呈現出各種詭異顏色的焦糊爐渣。爐膛下方堆積著如同小山般的灰黑色廢丹渣滓,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和焦糊味。
    更深處,靠著陰冷的石壁,擺放著十幾個半人高的、用某種暗沉金屬打造的巨大箱子,箱體封閉,表麵銘刻著簡單的禁錮符文,但依舊有絲絲縷縷駁雜狂暴的靈氣和陰寒煞氣從縫隙中逸散出來,正是那令人心悸氣息的主要源頭——存放廢丹的“封煞箱”!
    整個石窟地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混雜著丹灰和不明粘稠物的汙垢,踩上去黏膩濕滑。空氣中彌漫的煞氣如同無形的毒蛇,無孔不入地侵蝕著進入者的身體和心神,帶來陣陣眩暈和發自骨髓的陰冷。
    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費力地用一柄巨大的鐵鏟,從一座丹爐底部鏟出粘稠滾燙的爐渣,動作遲緩而僵硬。
    “新來的?”一個沙啞、幹澀、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響起。那佝僂身影緩緩轉過身。
    阿牛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
    此人身材矮小枯瘦,穿著一件沾滿汙垢、幾乎看不出原色的雜役灰袍。一張臉如同風幹的橘子皮,布滿了深刻的皺紋和詭異的青黑色斑點,尤其是裸露的手背和脖頸處,斑點更加密集,如同黴變的屍斑!一雙眼睛渾濁不堪,眼白泛著不正常的黃綠色澤,瞳孔深處卻透著一股麻木到極致的死寂,仿佛早已被這裏的煞氣侵蝕透了靈魂。他正是帶路雜役口中的“陳老鬼”。
    “是,管事。弟子張阿牛,奉命來廢丹房聽差。”阿牛低下頭,聲音恭敬,將姿態放到最低。
    陳老鬼渾濁的目光在阿牛身上掃視了一圈,那眼神不像看人,更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將送入熔爐的材料。他幹咳了幾聲,聲音如同破風箱:“張阿牛?名字倒像個牛犢子……可惜,進了這廢丹房,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他用鐵鏟指了指旁邊一堆鏽跡斑斑的工具,“那邊有鏟子、簸箕、推車。你的活計:每日卯時初刻前,清理完三座丹爐的隔夜廢渣,運到後山‘化煞坑’傾倒。巳時開始,把‘封煞箱’裏新送來的廢丹渣滓分門別類,該研磨的研磨,該封存的封存。酉時前,把分揀好的廢丹渣滓搬運到甲字庫登記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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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那雙渾濁死寂的眼睛死死盯著阿牛,一字一句,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規矩隻有三條:一、不準偷懶!二、不準靠近封煞箱三尺之內!三、不準碰任何一顆完整的廢丹!否則……”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爛牙,笑容如同厲鬼,“被煞氣蝕了心竅,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或者被廢丹炸得粉身碎骨,可怨不得旁人!”
    說完,陳老鬼不再理會阿牛,繼續佝僂著身子,如同生鏽的傀儡般,一鏟一鏟地清理著那滾燙粘稠的爐渣,仿佛剛才那番話隻是例行公事。
    阿牛默默走到那堆工具旁,撿起一把最沉重、鏽蝕最嚴重的鐵鏟和簸箕。入手冰冷沉重,鏽跡斑斑的邊緣割手。他沒有立刻開始幹活,而是站在角落,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仔細掃視著這個巨大的、如同墳墓般的石窟。
    三座巨大的廢丹爐,爐壁上凝結的焦糊物顏色各異,顯然煉製過不同的丹藥,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殘留著狂暴的藥性和煉廢後的戾氣。堆積如山的廢丹渣滓散發著刺鼻的氣味和陰寒的煞氣。那十幾個暗沉的“封煞箱”如同沉默的棺槨,靜靜矗立在石窟最深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
    最讓阿牛心驚的是,在陳老鬼佝僂的身體周圍,以及那些封煞箱的底部地麵,那厚厚的汙垢中,隱隱能看到一些極其細微的、如同蛛網般蔓延的暗紅色紋路!這些紋路與赤霞村牛棚坑底、大角體內曾經出現的煞氣紋路極其相似,隻是更加微弱、更加分散!
    這廢丹房的地下深處……恐怕也埋藏著一個巨大的煞氣源頭!而且與煉丹產生的廢丹戾氣融合,形成了這種更加陰毒、更加狂暴的混合煞源!陳老鬼身上的“屍斑”,恐怕就是長期被這種煞氣侵蝕的結果!
    就在阿牛默默觀察之際,懷中緊貼的破陶罐,罐底那道細微的裂紋處,那點混沌青灰與枯敗暗金交織的光點,毫無征兆地再次劇烈閃爍起來!一股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清晰、更加貪婪的枯寂掠奪意念,如同嗅到了絕世美味的饕餮,猛地探出!目標並非彌漫的煞氣,而是……指向石窟最深處,那些暗沉的封煞箱!
    準確地說,是封煞箱內,那些被禁錮著的、蘊含著狂暴藥力與煉廢戾氣的……廢丹殘渣!
    陶罐……竟對廢丹產生了反應?!
    阿牛心頭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和巨大的誘惑同時升起!吞噬廢丹?這無疑是飲鴆止渴!但陶罐的異動如此強烈……
    就在這時——
    石窟入口處的光線一暗。
    一個穿著月白內門弟子服飾、麵容俊朗、氣質卻帶著一絲陰柔的青年,背著手,如同主人巡視領地般走了進來。他目光掃過石窟,在堆積如山的廢渣和陳老鬼佝僂的背影上停留片刻,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最終落在了角落裏的張阿牛身上,眼神銳利如刀,帶著審視和一絲居高臨下的漠然。
    一股屬於煉氣後期的強大靈壓,如同無形的巨石,瞬間籠罩了整個廢丹房!
    陳老鬼如同受驚的老鼠,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計,佝僂著身子,顫巍巍地行禮:“見……見過周執事……”
    那周姓青年微微頷首,目光卻依舊鎖定在阿牛身上,聲音清冷:“陳老鬼,這就是新分來的雜役?叫什麽名字?”
    “回……回周執事,叫張阿牛……”陳老鬼聲音更加卑微。
    “張阿牛?”周姓青年眉頭微不可察地一挑,眼中閃過一絲極其隱晦的、如同毒蛇發現獵物般的精光。他上下打量著阿牛,那股強大的神識威壓如同實質的觸手,再次掃過阿牛的身體,重點落在他丹田位置!
    阿牛心頭警鈴狂鳴!強壓著枯榮道基的躁動,將一切氣息收斂到極致,臉上努力維持著麵對內門“仙師”的惶恐和卑微,低下頭:“弟子張阿牛,見過周執事。”
    周姓青年的神識在阿牛體內掃視片刻,似乎並未發現異常枯榮道基的斂息之能再次立功),但那絲隱晦的精光並未散去。他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淡淡道:“嗯,看著還算結實。陳老鬼,這廢丹房煞氣深重,新來的不懂規矩,你要好生‘教導’,莫要讓他步了前幾任的後塵。”他刻意在“教導”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是,是,老奴明白!”陳老鬼身子佝僂得更低了。
    周姓青年不再多言,仿佛隻是隨意巡視,背著手,轉身走出了廢丹房。但那臨走前投向阿牛的最後一瞥,卻如同冰冷的毒蛇,烙印在阿牛的心底。
    麻煩來了!
    這姓周的執事,絕對有問題!他認識自己?或者……是王老財背後勢力在雲嵐宗內的觸角?
    阿牛低著頭,握著冰冷鏽蝕的鐵鏟,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廢丹房的陰寒煞氣如同跗骨之蛆,陳老鬼麻木如同行屍,暗中窺伺的強敵如同毒蛇……還有懷中那對廢丹蠢蠢欲動的神秘陶罐……
    這看似死寂的廢丹房,瞬間變成了步步殺機的修羅場!而他張阿牛,這株剛剛紮根的枯榮野藤,已然身處風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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