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瘴在舷窗外翻湧，像一鍋煮糊的瀝青，時不時爆出幽綠色的光泡。寧夜將手掌貼在冰冷的觀察窗上，星辰之瞳微微發亮，右眼中旋轉的星雲圖案將那些光泡解析成密密麻麻的數據流。
    "第三十七次濃度峰值，"他輕聲報數，"比上次觀測增強百分之六點四。"
    蘇玉真沒有回答。她站在駕駛艙中央，雙手虛按在半空中的全息星圖上，玄天星盤在腳下投射出淡藍色的經緯線。那些線條與星圖接觸時發出滋滋的響聲，如同燒紅的鐵塊浸入冷水。
    "不對勁。"她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片星瘴在模仿我們的思維模式。"
    寧夜猛地轉身，作戰靴在金屬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看見蘇玉真麵前的全息影像正在扭曲，原本標準的聯邦星圖正在融化，重新組合成一種陌生的星座排列方式——那些星位連接起來，赫然是一艘帆船的形狀。
    警報聲驟然炸響。
    "碰撞預警！左舷三十度！"ai管家的電子音帶著罕見的急促，"未知物體，材質無法識別，質量波動在3噸至3000噸之間跳躍！"
    寧夜撲向控製台，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舞成一片殘影。外部監控畫麵雪花般閃爍，最終鎖定在一團模糊的輪廓上——那確實是一艘船，但不是現代任何已知的航天器。它有著流線型的木質船身，三麵巨大的風帆上繡滿發光的符文，船首像是一隻展翅的星鸞。
    最詭異的是，這艘船時而凝實如鐵，時而透明如霧，仿佛同時存在於多個維度。
    "上古星舟..."蘇玉真指尖發顫，"是星宮巡天艦的殘骸！"
    沒等他們做出反應，星舟已經撞了過來。沒有預想中的劇烈震蕩，隻有一陣詭異的嗡鳴。寧夜眼睜睜看著木質船首穿透了合金艙壁，像幽靈般與他們這艘現代科考船重疊在一起。刹那間，所有儀器屏幕同時爆出雪白噪點，重力係統失效，他和蘇玉真飄了起來。
    "抓緊我！"寧夜一把抓住蘇玉真的手腕，同時右眼迸發出刺目星光。星元訣在經脈中瘋狂運轉，在二人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引力場。
    船艙開始解體。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裂，而是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素描，一片片消失在虛無中。取而代之的是木質甲板、青銅燈具、掛著星塵蛛網的桅杆...
    五秒後，他們站在了完全陌生的環境裏。
    寧夜的靴子落在積滿灰塵的甲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這裏顯然已經廢棄了很久，空氣中有股陳舊的金屬味，混合著某種香料腐朽後的氣息。船艙頂部垂下無數半透明的絲狀物，隨著某種不存在的微風輕輕擺動，像極了深海中的發光水母。
    "空間重疊。"蘇玉真快速結印，玄天星盤在她腳下擴大，"我們被拖進了星舟的獨立空間。"
    寧夜右眼中的星雲加速旋轉，試圖解析周圍環境。但反饋回來的數據流雜亂無章，仿佛有某種力量在幹擾他的能力。"我的星辰之瞳隻能看到十米範圍，再遠就是一團亂麻。"
    "因為這艘船根本不在正常時空。"蘇玉真指向艙壁上發光的紋路，"看那些符文，是星宮最高級的"寰宇巡遊"大陣，這艘船能在不同世界泡之間跳躍。"
    寧夜走近艙壁，伸手觸碰那些發光的紋路。指尖剛接觸表麵，整麵牆突然亮如白晝，無數信息洪流般湧入他的腦海——
    破碎的星圖。燃燒的宮殿。一隻從星空裂隙中伸出的巨手...
    "啊！"他踉蹌後退，右眼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一縷鮮血從眼角滑落。
    蘇玉真立刻扶住他，手指按在他太陽穴上，清涼的靈力注入。"別直接接觸，這些記憶晶體被汙染了。"
    寧夜喘著粗氣，抹去血跡："我看到了天門...還有比魔尊更可怕的東西..."
    一聲金屬扭曲的呻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三十米外的艙門正在被某種力量從外部擠壓，厚重的金屬板上凸起五個尖銳的突起，像是某種生物的爪子。隨著刺耳的撕裂聲，門板像錫紙一樣被撕開，露出後麵的人形陰影。
    那東西有兩米多高，表麵覆蓋著類似星圖的發光紋路，但細看會發現那些"星辰"其實是一個個微型黑洞圖案。它沒有五官，麵部隻有不斷旋轉的星璿，四肢關節處生長著水晶般的尖刺。
    "星骸守衛。"蘇玉真聲音緊繃，"用星宮修士屍體煉製的戰爭機器。"
    怪物突然加速，速度快到拉出殘影。寧夜隻來得及將蘇玉真推開，自己則被一爪擊中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撞穿了三層木質隔板才停下。
    他咳出一口帶著星輝的血，低頭看見作戰服前襟已經撕裂，露出四道發光的傷口——那些傷痕不是紅色，而是如同銀河般的幽藍，並且正在緩慢擴散。
    "傷口帶有空間侵蝕屬性！"蘇玉真甩出七道符籙，在空中結成北鬥陣型，"別用星力抵抗，會加速擴散！"
    星骸守衛已經轉向她撲去。蘇玉真腳踏罡步，玄天星盤光芒大盛，在她麵前形成半透明的龜甲紋屏障。怪物的利爪撞在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漣漪狀的波紋，但未能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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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夜咬牙撕開作戰服，從腰間取出一個金屬管。隨著他的拇指按壓，管體裂開，露出裏麵流動的銀色液體——這是墨老特製的"星髓急救膠"。他將液體倒在胸口傷口上，頓時青煙直冒，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那些銀河狀的侵蝕痕跡停止了擴散。
    戰鬥聲音突然變得遙遠。寧夜抬頭，看見蘇玉真已經與守衛戰成一團。她的身法如行雲流水，每次閃避都恰到好處，玄天星盤不斷變化形態——時而為盾，時而為劍，偶爾還射出鎖鏈般的星光試圖束縛敵人。
    但星骸守衛似乎能預判她的所有動作。有三次蘇玉真明明已經躲開，怪物的爪子卻提前出現在她閃避的位置，若非星盤自動護主，恐怕已經見血。
    "它在操縱局部時間流速！"寧夜恍然大悟，忍著劇痛站起來，"玉真，用逆七星步！"
    蘇玉真聞言立即變招。她的步伐突然變得雜亂無章，像是喝醉酒的人，但每次落腳都恰好踩在星盤投影的特殊節點上。星骸守衛的攻擊開始落空，有幾次甚至差點被自己的爪子絆倒。
    寧夜趁機繞到側麵。他閉上左眼，右眼中的星雲收縮成針尖大小，視野裏隻剩下守衛胸口處一個微弱的紅點——那是所有星力回路的交匯處。
    "三秒！"他大喊。
    蘇玉真會意，突然變守為攻。玄天星盤分解成數百枚光針，暴雨般射向守衛麵部。怪物不得不抬起雙臂格擋，露出胸口的空檔。
    寧夜如獵豹般竄出。他沒有使用任何華麗的招式，隻是簡單的一記直拳，但拳鋒上凝聚著高度壓縮的星力。在接觸守衛胸口的瞬間，他右眼中的星雲猛然炸開，所有星辰同時亮起。
    "星爆！"
    拳頭穿透了守衛的軀體，從背後穿出。那具人形外殼僵在原地，然後像打碎的鏡子般裂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裏都映照著不同的星空景象，最後化作光點消散。
    蘇玉真小跑過來，臉色蒼白但還算鎮定："你的傷..."
    "暫時控製住了。"寧夜活動了下肩膀，新生的肌肉組織還在隱隱作痛，"這艘船比我們想象的更危險。"
    蘇玉真點頭，指向走廊深處："我剛才感應到控製室在那個方向。如果這真是星宮巡天艦，主控台應該還保存著航行日誌。"
    他們謹慎地前進。隨著深入船體，空間變得越來越不穩定。有段走廊明明隻有十米長，卻走了足足五分鍾；推開一扇門後發現自己回到了原地；最詭異的是某個艙室裏漂浮著幾十個大小不一的水球，每個水球中都封存著一段記憶碎片。
    "空間褶皺。"蘇玉真小心避開一個突然出現的黑洞旋渦，"這艘船的維度錨定係統損壞了，我們可能同時在多個平行空間裏行走。"
    寧夜突然拉住她："等等。"
    他指向右側牆壁。那裏原本是光滑的金屬板，現在卻浮現出一幅星圖，與他們之前在全息影像上看到的帆船圖案一模一樣。
    "這不是裝飾。"寧夜湊近觀察，"是某種導航圖，但參照係很奇怪。"
    蘇玉真將手掌貼在星圖上，閉眼感應："坐標原點不在銀河係中心...這是以天門為基準的星圖！"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以天門為坐標係意味著這艘船曾經直接在天門附近航行過，甚至可能...
    "進去過。"寧夜低聲說出這個可怕的可能性。
    蘇玉真突然皺眉："星圖有缺失。你看這裏——"她指向天鵝座方向，"本該有七顆導航星，現在隻剩下三顆。而且整個星圖旋轉了13.7度。"
    "像被什麽東西撞歪了。"寧夜補充道。
    他們沉默了片刻，同時開口："撞擊痕跡！"
    順著這個思路，蘇玉真開始快速推算。她的手指在虛空中劃出複雜的軌跡，玄天星盤自動投影出補充後的完整星圖。隨著計算進行，牆壁上的星圖竟然開始自動修正，缺失的星辰一顆顆亮起。
    "這艘船有反應！"寧夜警覺地環顧四周，"它在...學習你的推算模式。"
    話音剛落，整條走廊的燈光突然全部亮起。遠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仿佛某種沉睡已久的係統正在蘇醒。最驚人的是，那些錯亂的空間褶皺開始自動修複，走廊恢複了正常的長度和走向。
    "我觸發了自動修複協議。"蘇玉真既興奮又擔憂，"但能量來源不明，這艘船應該早就——"
    她的話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走廊盡頭的安全門緩緩升起，露出後麵燈火通明的主控室。圓形大廳中央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水晶球，內部有星雲狀的物質緩緩旋轉。周圍環繞著七把座椅，每把座椅前都有一塊傾斜的操作麵板，上麵刻滿符文。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麵——整個主控室的地板是一幅巨大的三維星圖，此刻正隨著他們的腳步亮起相應的星座。
    "寰宇渾天儀。"蘇玉真聲音發顫，"星宮最高機密，傳說能觀測三千世界的至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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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夜卻盯著水晶球："那裏麵有人。"
    確實，隨著他們靠近，水晶球內部的星雲逐漸散開，露出一個蜷縮的身影。那是個穿著星宮製服的年輕女子，雙手抱膝漂浮在液體中，長發如水草般飄散。最詭異的是，她的胸口插著一把星光凝成的匕首。
    "星靈封印術。"蘇玉真倒吸一口涼氣，"她在用自己鎮壓某種東西。"
    仿佛回應她的話，水晶球突然劇烈震動。女子猛地睜開眼睛——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星空。她的嘴唇開合，吐出帶著回音的話語：
    "天門...重啟...程序...已激活..."
    寧夜感到右眼一陣刺痛。水晶球中的女子突然轉向他，無眸的雙眼直視他的星辰之瞳："傳承者...第九代...太遲了..."
    整個主控室開始劇烈搖晃。蘇玉真撲向最近的操作台，手指飛快劃過那些符文："她在警告我們！這艘船是運輸載體，它帶著天門重啟的關鍵組件！"
    "什麽組件？"寧夜大喊著對抗越來越強的震動。
    "星核汙染源！"蘇玉真指向水晶球底部。現在可以看清了，女子身下壓著一塊漆黑的晶體，表麵布滿血絲狀的紅色紋路，"魔尊的骨髓結晶！"
    水晶球突然爆裂。
    寧夜本能地撲向蘇玉真，用身體擋住飛濺的碎片。液體如暴雨般傾瀉而下，那個星宮女子懸浮在空中，胸口的光匕首越來越亮。
    "逃..."她艱難地說，"帶這個...去新天元城..."
    她猛地拔出胸口的匕首，身體瞬間被黑霧吞噬。但那把星光匕首沒有墜落，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寧夜，直接融入他的右眼。
    劇痛讓寧夜跪倒在地。他感覺有某種龐大的信息流強行灌入大腦——星宮秘術、天門結構圖、魔尊真名...最後是一段清晰的坐標數據。
    "寧夜！"蘇玉真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主控室開始崩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塌，而是空間本身在瓦解。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扭曲，地板上的星辰一顆接一顆熄滅。
    "必須離開！"蘇玉真拽起寧夜，朝出口跑去。
    身後傳來那個女子最後的呼喊："小心蝕界之瞳！它已經蘇醒了！"
    他們衝進走廊，卻發現來路已經變成一片虛空。前方不遠處，空間像被撕開的幕布，露出他們原本乘坐的科考船。
    "跳！"寧夜抱住蘇玉真，縱身躍向那道裂隙。
    在穿越的瞬間，他回頭看了一眼。崩塌的星舟深處，有一隻巨大的、瞳孔狀的東西正在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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