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如墨，幾縷冷風卷著落葉掠過窗欞，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淩清寒素手執壺，清透的茶水緩緩注入杯中，嫋嫋熱氣在燭光下氤氳出一層薄霧。
    “寒姨，您知道我的母親在哪裏，對嗎？”
    淩雲霄的聲音有些發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女子。
    淩清寒動作未停，將茶盞推至他麵前，淡淡道：
    “知道，但現在還不是你們見麵的時候。”
    她端起自己的茶盞，一飲而盡，喉間滾動的瞬間，眉梢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淩雲霄盯著那杯茶，搖了搖頭：
    “我不喝這個。”
    淩清寒抬眸，見他眼中焦躁幾乎要溢出來，忽而輕笑一聲：
    “我以前也不喜歡喝。”
    她指尖輕撫杯沿，聲音低了幾分：
    “可能是老了吧，現在竟覺得……這苦味也挺好。”
    燭火搖曳，映得她側臉半明半暗，眼底似有暗潮湧動。
    淩雲霄抿緊嘴唇，胸腔裏翻湧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來之前明明有千百個問題要問，此刻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半個字也擠不出來。
    淩清寒放下茶盞，目光如霜刃般直刺過來：
    “霄兒，感情是把雙刃劍。”
    “它能成就現在的你——”
    “也能毀掉今後的你。”
    淩雲霄瞳孔驟縮：“什麽意思？”
    淩清寒卻已斂了神色，唇角重新掛上那抹淺淡的笑：“沒什麽。”
    她指尖在桌麵輕叩兩下，話鋒一轉：
    “既然你不知從何問起，不如由我來告訴你些能說的。”
    燭火“啪”地爆開一朵燈花。
    “其實你應該猜到了。”
    “你的母親，是武帝的女兒。”
    淩清寒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淩雲霄心口。
    “所以她才會擁有《天玄萬靈訣》。”
    “所以她才命我將其交給你。”
    桌下的拳頭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淩雲霄喉結滾動了幾下，終於啞著嗓子問出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
    “那……我的父親呢？”
    回憶裏從未出現的身影，眾人諱莫如深的名字——這個本該最親近的存在，卻成了最大的謎團。
    “哢嗒。”
    茶盞與桌麵相碰的聲響格外清脆。淩清寒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顫了顫，杯中殘茶漾開一圈漣漪。
    “你當真想知道？”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冷，像是淬了冰。
    見淩雲霄鄭重點頭，淩清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決然：
    \"罷了，反正也不是什麽秘密。\"淩清寒的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茶水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緒，\"你遲早都要見到他的。\"
    她忽然抬眸，目光穿透雨幕，仿佛看到了很遠的地方：\"這就不得不提到你的外公，也就是武帝了。\"
    雨聲漸急，淩清寒的聲音卻異常清晰：
    \"那年深秋，武帝巡遊至北境寒山，在一處結冰的溪澗邊發現了個氣息奄奄的嬰孩。\"
    淩雲霄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淩清寒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武帝動了惻隱之心。他耗費三成靈力為那孩子續命，又親自抱著他回了玄天宗。\"
    茶盞在她手中微微傾斜，倒映著搖曳的燭光：
    \"你母親那時才七歲，卻日日守在藥廬，照顧著那孩子的生活起居。後來那孩子能下床了，她就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教他走路。\"
    淩清寒的聲音忽然溫柔下來：\"那孩子體弱，修煉時總跟不上進度。你母親就偷偷在月下給他補課，一遍又一遍地演示劍招，直到露水打濕了裙角...\"
    \"所以我的父親...\"淩雲霄喉頭發緊。
    \"對，就是那個孩子。\"淩清寒的眼神驟然轉冷，\"他天資平平，卻比誰都刻苦。明明連最基礎的禦劍術都要練上百遍，卻總能在寅時就起來修煉。\"
    她突然將茶一飲而盡，茶水濺在衣袖上也渾然不覺：\"所有人都喜歡他。他待人和善，連外門弟子求教都耐心指點。我曾以為...\"她的聲音微微發顫，\"把小姐托付給這樣的人，該是放心的。\"
    雨聲中，淩雲霄聽到自己心跳如雷：\"所以他死在了玄天宗覆滅那天？\"
    \"死？\"淩清寒突然笑了，那笑聲比窗外的雨更冷，\"他要是死了，六宗怎會像現在這樣安分？\"
    茶壺重重落在桌上，淩清寒一字一頓道：
    \"你的父親，就是當今天玄宮的宗主——淩雲楓。\"
    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照亮了淩雲霄慘白的臉色。他父親是天玄宮宗主，母親卻是血魔宮之主？這兩個不死不休的勢力，怎會是...
    \"想不通？\"淩清寒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隻需要知道你母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就對了。\"
    她起身來到淩雲霄身旁，素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指尖傳來微微的涼意，卻莫名讓人感到一絲安定。
    “霄兒。”淩清寒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無條件的相信她。”
    淩雲霄低著頭，指節捏得發白，肩膀微微顫抖。
    淩清寒的目光越過他的身影，望向遠處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穿透雲層，直視那被命運遮蔽的未來。
    “天命之子？”她冷笑一聲，語氣裏帶著不屑，“所謂的天命，不過是強者用來愚弄世人的謊言。”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淩雲霄，聲音低沉而堅定：
    “打敗魔帝，拯救世人的人，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所以，不管是秦懷淵還是你——”
    她的手指微微收緊，像是要將某種力量傳遞給他。
    “誰做到了這件事，誰就是天命之子！”
    淩雲霄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熾烈的戰意。
    淩清寒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你父親選擇的是秦懷淵，而你母親選擇的，是你！”
    夜風驟急，吹散了淩雲霄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睛。
    “觀星之術隻是預言了秦懷淵會成為那個天命之子。”淩清寒的聲音在風中回蕩，帶著某種宿命般的沉重，“但我們，和你的母親一樣——”
    “從來不信命！”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仿佛要刺破這漆黑的夜幕。
    “所以我們聚集於此，就是為了打破預言，將你推上帝位！”
    淩雲霄的呼吸變得急促，胸腔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瘋狂燃燒。
    淩清寒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到時候，就是清算六宗的時候了！”
    “轟——！”
    遠處傳來一聲悶雷，仿佛在回應她的話語。
    淩雲霄緩緩站起身，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指縫間甚至滲出一絲血跡。
    “我不會輸的！”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我一定要踏入那傳說中的靈天境！”
    他的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我要替玄天宗——”
    “替那些無辜被滅的宗門——”
    “替這些年一直被壓榨的萬千修士——”
    “將六宗——”
    “徹底清算！”
    他的聲音如同雷霆炸響，在夜空中回蕩，久久不散。
    與此同時，夜風拂過山巔，吹散了繚繞的雲霧。淩清漣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轉，深邃而神秘。
    她起身，赤足踏在冰冷的岩石上，卻渾然不覺寒意。抬頭望向夜空，漫天繁星如碎鑽般鑲嵌在墨色天幕中，璀璨而遙遠。
    “霄兒……”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被夜風吹散，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很快了。”
    她攤開手掌，掌心之上，一道暗金色的鎧甲虛影緩緩浮現。鎧甲表麵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紋路都仿佛流淌著鮮血，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淩清漣的指尖輕輕劃過鎧甲虛影，符文隨之亮起，映照著她清冷絕豔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