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敖歸燭意識即將渙散的刹那，一隻冰涼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後心。緊接著，一股陰寒至極的靈力蠻橫地闖入他的經脈，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那些暴走的本源之力盡數凍結。
    \"別動。\"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敖歸燭艱難地轉頭，對上了淩清漣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宗主……？”他渾身劇顫，艱難地抬起頭，口中呼出的氣息瞬間凝結成霜，皮膚表麵覆上一層薄薄的冰晶。
    淩清漣神色平靜，指尖微微用力，更多的陰寒靈力湧入敖歸燭體內。那些被凍結的本源之力在冰封中掙紮，發出細微的碎裂聲，仿佛隨時可能衝破桎梏。
    “你做的很好，放心，會沒事的。”
    敖歸燭咬緊牙關，體內冰火交織的痛苦幾乎讓他昏厥。他能感覺到，淩清漣的靈力在壓製著他的本源之力。
    片刻後，他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皮膚上的裂痕逐漸消失。
    敖歸燭怔怔地望著自己恢複如初的手臂，掌心處最後一道裂痕也在金色光暈中悄然彌合。體內原本肆虐的本源之力此刻竟溫順地流淌在經脈中，甚至比受傷前更加精純渾厚。他下意識握緊拳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液中奔湧。
    \"宗主……對不起……我……\"
    他單膝跪地，聲音裏帶著深深的自責。額前垂落的發絲遮住了他複雜的眼神——既為沒能保護好少宗主而愧疚，又為在生死關頭被宗主所救而觸動。喉結滾動了幾下，卻再說不出更多辯解的話。
    淩清漣收回手，後退半步，靜靜地看著敖歸燭。她的裙擺在地麵鋪開，像一片化不開的夜色。
    \"遇見那種情況，你沒有選擇自己逃跑，已經難能可貴了。\"
    她的語氣很淡，卻讓敖歸燭猛地抬起頭。那雙總是含霜帶雪的眼眸此刻竟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溫和，就像冰封的湖麵突然映照出一縷晨光。但這份柔軟轉瞬即逝，當她轉身時，又恢複了往日那個清冷的血魔宮宗主形象。
    說完，她蹲下身將敖歸燭身旁的天龍甲撿起。染著丹蔻的指尖拂過甲胄，天龍甲突然亮起一絲微光，又很快熄滅。甲胄入手冰涼刺骨，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不甘的龍吟。
    隨後便走向了淩雲霄。
    直到這時敖歸燭才如夢初醒。他順著淩清漣的身影望去，終於注意到不遠處昏迷的淩雲霄。
    這時候敖歸燭才反應過來，是啊，宗主大人竟然能救下他，肯定也救下了少宗主，難怪先前大殿坍塌後他感受不到少宗主的氣息。
    淩清漣來到淩雲霄的身旁，眼神溫柔地將手中的天龍甲輕輕地覆蓋在了淩雲霄的身上。
    她修長的指尖在天龍甲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確認什麽。
    天龍甲之上，龍紋微微閃爍，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竟主動貼合上淩雲霄的身軀。
    隨著淩雲霄身上三個光點亮起，天龍甲融入他的體內，化為第四個光點停在了左腿上。
    第一道光點位於心髒，熾烈如驕陽；第二道光點懸浮於左臂，鋒芒畢露；第三道光點沉在丹田，深邃如淵。而此刻，第四道光點緩緩沉入淩雲霄的左腿，與其他三處遙相呼應。四道光點之間，隱約有金色的絲線相連，一幅玄奧的陣圖初具雛形。
    與此同時，淩雲霄心髒的光點發出璀璨的光芒，他身上的傷勢開始愈合，氣息也逐漸趨於平穩。
    “霄兒……這是第四件！”淩清漣輕聲說道，指尖輕輕拂過淩雲霄的額頭。
    昏迷中的淩雲霄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眉頭微微皺起，睫毛輕顫，卻終究沒能睜開雙眼。淩清漣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見此，三長老來到淩清漣身旁，虛幻的身影在靈光中若隱若現。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三長老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從遙遠的時空傳來。他的身影比先前更加淡薄，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睛依舊明亮，緊緊盯著淩清漣。
    淩清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敖歸燭。
    敖歸燭思考了一會，還是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沉聲開口：“宗主，此前月璃和破天為了掩護我們，留下拖延了吞服噬魂破心丹的六宗弟子……如今生死未卜……”
    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焦灼，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淩清漣眸光微動，淡淡道：“他們傷勢過重，我已將他們送出秘境。天將們自會出手相救，你不必憂心。”
    聽到淩清漣的話，敖歸燭長長呼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此次行動凶險萬分，四人竟全都存活，已是萬幸。他低下頭，鄭重一禮：“多謝宗主！”
    淩清漣卻已不再看他，而是轉向三長老。
    她的目光落在老人越來越淡薄的虛影上，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三長老，我的時間不多了。”她低聲道，“在此停留越久，被那人察覺的概率越大。”
    淩清漣沒有再說話，而是抬眸看向了陰影中的某處。
    在那片昏暗的角落裏，一道模糊的身影靜靜佇立，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察覺到淩清漣的目光，那道身影微微一動，隨後點了點頭。
    三長老也看向了陰影中的那道身影，渾濁的雙眼突然閃過一絲清明。
    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先是浮現驚愕，繼而化作恍然，最後定格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枯瘦的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著，仿佛想要觸碰什麽，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原來如此……難怪你還能回到這方小世界。\"
    三長老望著那道始終藏在陰影中的身影，渾濁的眼中竟泛起些許濕潤。
    \"前輩，聖女就有勞你照顧了！\"
    三長老突然挺直腰背，對著陰影鄭重地行了一個古禮。隻見他布滿老年斑的手掌在胸前結印時，隱約能看到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玄天宗萬器閣閣主的影子。
    \"嗯。\"
    陰影中的身影終於開口，卻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字。
    隨後一個閃身便來到了淩清漣的身旁，抬起右手對著虛空一抓——
    \"嗤啦\"一聲，空間如同布帛般被輕易撕裂。一道泛著幽藍色光芒的通道在眾人麵前緩緩展開，通道邊緣不斷有細小的空間裂縫明滅不定，顯示出施術者對空間法則驚人的掌控力。
    \"該走了。\"
    淩清漣的聲音很輕，卻讓敖歸燭心頭一震。他快步上前，站在了淩清漣身側。
    淩清漣將淩雲霄抱起，站在通道前，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陪伴了自己童年的老人。
    此刻她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那些淚水在她眼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就像她這些年來始終不肯放下的某些東西。
    看著淩清漣眼中閃爍的淚光，三長老露出了釋懷的一笑：\"保重，聖女。\"
    老人的笑容裏帶著太多說不清的情緒，皺紋舒展開的瞬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教導小女孩練劍的午後。
    淩清漣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哽咽：\"玄天宗已經沒了，我也不是聖女了。我想最後聽您叫我一聲以前的稱呼，可以嗎？\"
    這個請求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靜。陰影中的身影微微側目，就連通道邊緣的空間裂縫都似乎停滯了一瞬。
    三長老露出了一絲微笑，那笑容溫柔得不像個垂暮老人：\"保重，小漣兒！\"
    這個塵封多年的稱呼一出口，淩清漣的眼淚終於決堤。
    \"再見，輕雲叔叔！\"
    她轉身的瞬間，一滴淚掙脫眼眶，在空中劃出晶瑩的弧線。那滴淚落在地上時，竟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化作一顆冰晶，最終融入了塵土。
    三長老麵色複雜地看著通道，等到敖歸燭也進入通道後，那道身影來到通道前。
    就在即將踏入通道的刹那，他突然回身。陰影籠罩下的麵容依舊模糊不清，卻能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
    \"那個姑娘我帶走了。\"
    這句話讓三長老渾身一震，等他回過神來時，通道已經緩緩閉合。老人獨自站在廢墟中，望著通道消失的地方，良久，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夜風吹過，卷起地上那粒已經化作冰晶的淚滴，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光，就像某個永遠回不去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