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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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握著手中那柄嗡鳴不休、殺意內斂的誅仙劍的耶律大石身影在幽都邊緣顯得格外孤寂。
    這柄劍更鋒利了,鋒利到他都有點快認不出這柄寶劍了。
    劍鋒上流轉的暗金光澤仿佛還殘留著不周山魄那開天辟地般的力量餘韻。
    可這份力量握在手中,卻沉甸甸的,壓得他心頭一片冰涼。
    畢竟他從沒想過鳩摩智居然真的會遵守承諾,把劍還給他。
    要知道,現在這柄劍上流動的鋒芒還攜帶著不周山魄的“力、史”。
    可鳩摩智剛一清醒,就直接把這劍朝他甩了過來,仿佛這玩意兒不是什麽寶貝,反而是什麽避之不及的禍害。
    麵對鳩摩智的這種表現,耶律大石隻覺得一陣心寒。
    而且,“虛竹,鳩摩智。”
    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或者說,是念著他們背後代表的“夜叉”與“迦樓羅”。
    建立十八地獄的種種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神魂深處,讓他想忘都忘不掉。
    可以說,這幫家夥幹的事兒,不要說離人遠了。
    哪怕是神仙,都不知道有多少是拍馬也趕不上他們的瘋狂之舉。
    這不是什麽人道革鼎封神之爭,也不是所謂的吸收人間氣運、以養自身,而是直指天地本源法則的再造與碰撞。
    天龍八部的夜叉和迦樓羅,哦,對了,還有龍眾。
    嗯,六脈神劍這一下名副其實了,十八地獄之中的三陰三陽脈絡完全被六柄劍給占據了。
    可就他們,哪怕加上了龍虎山天師府的謀劃,三山法脈的投資,天山派的積累,甚至是當初虞唐之時留下的寶物。
    再算上最後出現的那幾個不明強者,但特麽的這種事怎麽可能呢?可這事兒偏偏就特麽的成了。
    “那麽你呢?”
    回來的耶律大石把誅仙劍放回原位以後,看著躺在裏麵的那個雄壯漢子目光幽暗道。
    蕭峰,八部之首的天眾,還是當年就已經徹悟的天眾。
    他是真的歸於沉寂,在某個未知的淨土中參悟那無上妙諦?還是說他早就醒了?
    耶律大石以前會信蕭峰真的意識沉寂,但現在,他絕不相信這個漢子真的會對外界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夜叉與迦樓羅攪動風雲至此,地獄重塑,動靜之機點燃,陰陽之母顯化。
    這浩大的動靜,不要說沒有半點遮掩。
    就算是真的有人動手腳遮掩,可以瞞過天下人,但絕瞞不過當年以義徹悟的蕭峰。
    蕭峰如果真的意識沉寂還好,畢竟外界發生的事兒都跟他沒關係。
    可他要是清醒呢?越想耶律大石越不安。
    特麽的,這世上的水怎麽這麽深啊?
    ————
    看了一場好戲的拜月教主,順手把自家完全沉迷剛剛那一場浩大動蕩道韻之中的徒弟拍醒,開口問道:“你覺得如何?”
    知道師傅是要考教自己,李逍遙閉幕凝思了一會兒,回答道:“從此多事了。”
    “哦?說說看。”
    知道自家師傅看重什麽的李逍遙回答道:“善惡有報這件事兒麵臨的阻力太大了,就像老師你當年不就是因為這事兒跟師公鬧翻的嗎?”
    雖然還有著其他的原因,但拜月教主小小年紀就動手殺人這事是導火索。
    嗯,拜月教主從來沒隱藏過他之前的那些事兒。
    “去玩兒吧。”
    看著李逍遙高興起來的臉色,拜月教主又加了一句。
    “不過先得把這一次的心得體會寫出來,嗯,字數嘛,不能低於十萬字。”
    李逍遙臉上高興的神情立馬就僵了下來。
    要知道拜月教主可不是一直在閉門造車,相反,他是個很能接受新鮮事物的人。
    或者說他的資質足以支撐他完成全能這一在常人看來難以想象的成就,所以他對自家的弟子要求也是十分之高。
    十萬字的心得體會,還是儒家那種微言大義版本的心得體會。
    李逍遙感覺把自己的腦袋想炸了,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麽寫出來。
    至於為啥是儒家版本的微言大義?道教和佛教那種吹牛逼的寫法他更寫不出來呀。
    至於隨便寫一寫,糊弄他老師?
    嗬嗬,拜月打手板的時候可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沒理會自家耷拉著腦袋的徒弟,拜月教主隻是依舊看著十八地獄。
    “善惡有報?世上誰能純善?
    不過,大地也是星星嗎?”
    想著想著,拜月的目光就看向了天上的星星。
    ————
    “特麽的,虧大了!”張繼先又心疼又高興地罵道,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胡須,仿佛能撚出點補償來。
    “天師府累世夙願,今日功成,道兄該高興才是,何必煩惱?”一旁三山法脈的代表笑容可掬,語氣輕鬆。
    張繼先重重哼了一聲,懶得看他那張占了天大便宜還賣乖的臉。
    高興?夙願達成自然欣慰。
    龍虎山借地獄開辟、六脈神劍定鼎三陰三陽脈絡,一百零八天罡地煞府可以說已經大成了。
    雖然成了地府的陰兵組織,暫時還比不上星兵神將,但這也足以告慰列祖列宗。
    可問題是,天師府的投入,不要說回報豐厚不豐厚的問題。
    天罡地煞府這會兒,或者說哪怕是未來恐怕都不會歸他們龍虎山所有。
    而且真正攪動天地法則核心的寶貝;能化動靜之樞的陰陽葫蘆;能容納洪荒古史的地獄雛形、蘊含無限可能的“混元大丹”。
    這些饞人的玩意兒,現在、以後,跟他龍虎山還有多大關係?
    以後至多不過讓他們聞一聞,看一看罷了。
    “你這次倒是占了大便宜。”
    張繼先斜睨著三山法脈的人,語氣酸溜溜的,帶著點不甘的佩服。
    他看得門兒清,十八地獄初開,根基是定了,可這演化之路才剛剛起步,需要的“養分”堪稱海量。
    最要命的是,那不周山魄帶來的洪荒古史洪流,跟虛竹那“善惡有報”的核心宏願,簡直是水火不容。
    要不是玄都留下的陰陽葫蘆硬生生調和,把衝突變成了推動世界演變的澎湃動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地獄早崩了八百回了。
    這種混沌初開、法則自然衍生、萬物競相演化的過程。
    嘿,簡直是為三山法脈那“真靈業位圖”量身定做的溫床!
    業位圖缺啥?缺的是足夠多、足夠“合道”的神位。
    數量?對三山來說,那叫事嗎?管夠,更何況三山法脈本來就不斷的在刪改上麵的數量。
    質量?笑話,這幫人連塑造“道之體現”版本的元始天尊都敢想敢幹。
    隻要給他們時間,依托這正在瘋狂演化的地獄世界,把業位圖裏那些空殼神位填滿、提升位格、賦予力量,簡直是順水推舟。
    更妙的是,三山法脈動作快得驚人,已經開始把“真靈業位圖”跟這新生的地獄深度綁定,近乎融為一體。
    他們這是借世界演法,以整個地獄為熔爐,重鑄自身道脈的神道根基。
    可以預見,未來這業位圖上,將密密麻麻地填滿代表地獄規則、洪荒古史片段、動靜陰陽法則碎片的“神職”。
    一個依托於新地獄、糅合了洪荒本源與輪回新規的龐大神道體係,正在三山法脈手中悄然編織成型。
    這種勇於梭哈的精準投資目光,比他們天師府,高了何止一個層次?
    要知道,最開始的時候,可沒誰會想到虛竹能這麽順利的完成他的設想。
    張繼先看著對方那掩飾不住的誌得意滿,心裏能好受才怪。
    三山法脈之人但笑不語,默認了這份“占便宜”。
    回想這場豪賭,本以為要傾家蕩產、血本無歸,結果虛竹在玄都那不講道理的神助攻下,一路如有神助也確實有神助),竟走得如此順暢。
    這讓他也不由得暗自感慨:“這和尚的運氣莫非真就這般不講天理?
    凡人傳功也就罷了,連玄都這等人物,都上趕著把一生積累打包相贈,簡直是把‘神學’二字按在地上摩擦!”
    “怎麽了?你回去還有什麽事兒嗎?”
    三山法脈之人見張繼先似乎想走,有些詫異。
    十八地獄初開,正是汲取道韻、穩固合作、搶占先機的黃金時刻,這位天師不趕緊留下分一杯羹。
    或者至少鞏固一下自家“基石”的地位,急著走什麽?
    “放心吧,”張繼先擺擺手,臉上帶著一絲無奈。
    “家裏頭還有幾個老古董,我得回去給他們‘匯報匯報’現在是個什麽光景。”
    他刻意加重了“匯報”二字,透著一股子應付麻煩的意味。
    “免得他們一天到晚在我耳邊聒噪,指手畫腳,煩不勝煩。”
    顯然,龍虎山內部,並非所有人都像他這般看得開,或者說,看得清。
    畢竟他們家的東西現在不歸他們家用了。
    ————
    地獄核心,陰陽葫蘆之下。
    “小和尚,你還真成了。
    ”低沉而略帶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複雜難明的意味。
    說話的正是鳩摩智,或者說,那尊龐大的、羽翼流轉著暗金混沌光澤的金翅大鵬。
    他猩紅的巨眼俯視著盤坐在神木根係之上的虛竹,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層莊嚴佛光,看清他內裏的虛實。
    虛竹緩緩抬起頭,臉色依舊帶著幾分蒼白,眉宇間凝聚著揮之不去的凝重與痛苦。
    沒辦法,洪荒的曆史太長了。
    哪怕有著陰陽之極的幫助,想要消化,也不知道得耗費多少時日?
    聽到鳩摩智的話,虛竹嘴角扯出一個極其苦澀的笑容,聲音幹澀沙啞,卻異常清晰:“成了?明王說笑了,小僧還差得遠呢。
    莫說大成,便是這初步的構想,能否在有生之年窺得門徑,都猶未可知。”
    他並非故作謙虛,而是發自肺腑的清醒。
    他這一步,看似驚天動地,直指輪回本源。
    實則是被玄都、被不周山魄、被各方推著,甚至是裹挾著,才踏上了這條前所未有的險路。
    腳下的根基看似穩固陰陽葫蘆定鼎),實則暗流洶湧,危機四伏。
    那最核心的衝突,不周山魄蘊含的無邊無際、超越善惡的洪荒“力”與“史”,與他立下“賞善罰惡”宏願所構建的地獄核心規則之間的爭鬥,從未停止。
    “不敢貪功,不敢言成,更不敢有絲毫懈怠……”虛竹的目光投向那流轉著先天道紋的陰陽葫蘆,又掃過自己布滿裂痕的舍利。
    “若無玄都前輩舍身化樞,以動靜陰陽調和萬物,若無這葫蘆包容萬象之‘空’,僅憑小僧這點微末道行和宏願。
    此刻怕是早已被那洪荒古史衝刷得渣都不剩,連‘地獄’二字都成了虛妄。”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體內那撕裂般的規則衝突之痛,眼神中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清醒:“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這‘力’太過沉重,這‘史’太過悠遠它們並非敵人,卻也不是朋友。
    它們就是‘存在’本身,是構成這方天地的古老基石。
    小僧的宏願,在它們麵前,渺小得如同塵埃。
    如今能借前輩遺澤,借這動靜之機,勉強維係一個脆弱的平衡,讓這地獄不至於頃刻崩塌,已是僥天之幸。
    至於徹底降服、消化、將之納入‘善惡有報’的輪回鐵律?
    嗬,難,難,難。”
    虛竹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言裏的沉重與艱難,已無需多言。
    他現在能做的,隻是在玄都留下的框架內,在陰陽葫蘆的護持下,艱難地嚐試理解、容納,如同螻蟻試圖丈量星海。
    也在這個過程中,以他的想法不斷的完善這一切。
    鳩摩智那熔岩般的巨眼盯著虛竹看了半晌,凶戾之氣翻騰,似乎在衡量這和尚話語中的真實與軟弱。
    最終,他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哼,龐大如山的身軀微微伏低,利爪收回。
    “那邊還有不周山魄,我們找機會把它吞了。”
    對於這個提議,虛竹很淡定的回答道:“明王若是想殺小僧不必這麽麻煩的。”
    剩下的不周山魄還在鎮壓著幽都那古怪的局勢,把這玩意給搞掉,也不必等十八地獄之中的衝突爆發了。
    幽都局勢驟變之下,鬼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