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州狼兵的糧袋
字數:3253 加入書籤
初平三年的兗州郊野,三十萬黃巾降卒跪成黑壓壓的蟻群。曹操抓起把泥土捏成團,土腥氣混著屍臭鑽進鼻腔。荀彧捧著賬本急得跺腳:"主公!軍糧隻夠三日!"
曹操的指縫裏滲出細碎的黃土。他望著遠處連綿的營帳,戰馬在焦黑的麥田裏刨食草根,幾隻禿鷲正啄食著前日戰死的士卒屍體。西北風卷著沙礫掃過降卒們的後背,那些破舊的黃頭巾在風裏抖得像垂死的蛾子翅膀。
"那就喂他們吃這個。"他突然將泥團塞進荀彧嘴裏。文士的喉結劇烈滾動著,蒼白的臉頰沾上泥漿,卻始終沒有吐出那團泥土。曹操轉身對降卒高喊:"歸順者,每日三頓粟飯!"
許褚的狼牙棒突然掄出半道弧光。有個跪在前排的漢子剛抬起頭,沾著血汙的嘴唇還沒張開,天靈蓋就像熟透的西瓜般炸開。紅白相間的腦漿濺在曹操的鹿皮靴麵上,順著縫線慢慢往下淌。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幹嘔聲,但很快被刀鞘抽在背脊上的悶響打斷。
曹操蹲下身,靴尖在染血的草葉上來回蹭了蹭。他特意選了塊沾著碎骨茬的石頭,鹿皮與粗糲石麵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看見沒?"他拔出佩刀挑起半片頭蓋骨,"這就叫規矩。"
當夜中軍帳飄出肉香。程昱端著陶碗的手直抖,碗邊沿結著層暗紅的油膜。肉湯表麵浮著幾片灰白的指甲蓋,隨著帳外漏進的夜風在湯麵上打轉。曹操撈起塊帶指甲的骨頭啃得咯吱響,油脂順著指縫滲進掌紋裏:"文若,你說史書會怎麽寫今日?"
荀彧的喉結動了動。案幾下的手指正死死掐著大腿,青布官袍被攥出幾道深痕。他盯著案上那碗飄著人指甲的肉湯,突然想起昨日巡查傷兵營時,有個斷了腿的老卒在睡夢中呢喃"娘親烙的餅"。
帳外突然傳來騷動。降卒營地亮起火把,有人高喊:"曹賊喂我們吃人肉!"曹操掀簾而出時,短刀寒光閃過,喊話者的舌頭已落在雪地上。他踩著斷舌獰笑:"錯了,這是"忠"肉。"
夏侯惇舉著火把走近時,照見雪地裏蜷縮的人形。被割了舌頭的降卒還在抽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氣音,暗紅的血沫順著下巴滴在雪地上,融出一個個小坑。周圍的黃巾降卒們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群,此起彼伏的吞咽聲在寒夜裏格外清晰。
黎明時,第一批降卒衝向徐州城牆。他們眼中冒著綠光,像極了《三國殺》裏被“驅虎吞狼”逼到絕境的角色——要麽吃光敵人,要麽被身後的“奸雄”收作牌堆。
有個瘦得脫相的少年跑在最前麵,破草鞋早被血水浸透,每跑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暗紅的腳印。他懷裏揣著昨夜分到的半塊黑饃——那是用摻了樹皮的雜糧做的,嚼起來像在啃木頭渣子。
曹仁在了望台上眯起眼睛。晨霧裏衝鋒的降卒們活像群餓瘋了的野狗,有些邊跑邊往嘴裏塞雪團止渴。城牆上的守軍開始放箭時,衝在最前麵的幾十人突然齊刷刷撲倒在地——他們背上都綁著浸過水的稻草捆,被羽箭射中後反而燃起詭異的綠火。
"軍師配的火硝果然妙極。"曹操撫掌大笑,齒縫間還殘留著昨夜啃骨頭的肉渣。他忽然瞥見有個降卒在火海裏打滾,燃燒的身影竟與當年在洛陽見過的舞姬有幾分相似。那舞姬被董卓扔進酒池時,也是這樣扭曲著化作焦炭。
荀彧默默數著城頭墜落的守軍。第七具屍體摔在牆根時,他注意到那人懷裏掉出個繡著並蒂蓮的荷包。荷包很快被奔逃的守軍踩進泥裏,就像那些被燒成焦炭的降卒,最終都會變成史書上一個墨點。
日頭升到中天時,第一批雲梯已經架上城牆。有個獨眼的降卒隊長突然嚎叫著往後退,他左手的三根手指昨夜剛被切去——那是偷藏半塊麥餅的代價。督戰隊的馬蹄聲從背後逼近時,他發了瘋似的用頭撞向雲梯,腦漿濺在包鐵的木樁上,倒比活著的模樣更像個完整的人。
曹操在午後小憩時做了個夢。夢裏三十萬降卒都變成了青麵獠牙的惡鬼,他們不再跪拜,而是手挽著手在麥田裏跳儺戲。領頭的鬼王戴著荀彧的進賢冠,手裏捧著程昱的人頭碗,碗裏盛著許褚的眼珠子泡的酒。
驚醒時帳外傳來捷報。曹洪盔甲上還沾著腦漿,說話時噴出帶著血腥味的熱氣:"東門破了!那些黃巾賊啃斷了守將的喉嚨!"曹操抓起佩刀往外走,刀鞘撞翻了案頭的硯台,墨汁潑在昨夜吃剩的骨頭上,像極了文人畫的寫意殘梅。
殘陽如血時,曹操站在徐州城頭俯瞰他的新領地。西南角有處宅院還在冒煙,幾個士卒正從井裏打撈首飾匣子。他突然想起那個被割了舌頭的降卒,不知那具屍體是否已被野狗分食。晚風送來焦糊的肉香,不知是焚燒屍體的味道,還是庖廚在烤慶功的羔羊。
荀彧捧著新的糧冊過來時,曹操正用刀尖挑著塊烤肉。油滴在城牆的青磚上,引來一隊螞蟻順著磚縫搬運殘渣。"陣亡兩萬七,還剩二十七萬張嘴。"文士的聲音比往常更啞,"新繳的糧草...夠半月。"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曹操突然把烤肉甩向城牆外。肉塊在空中劃出弧線,驚起幾隻啄食屍體的烏鴉。他望著那些盤旋的黑影笑道:"夠喂飽這些食腐的扁毛畜生就行。"暮色裏傳來降卒營地的喧嘩,不知是誰在唱黃巾軍的舊民謠,曲調很快被鞭笞聲打斷。
當夜軍中慶功宴持續到三更。曹操中途離席時,看見夥夫們正在宰殺繳獲的牛羊。有個年輕夥夫盯著砧板發呆,他握刀的姿勢讓曹操想起白日那個撞梯而亡的降卒。月光照在油亮的刀麵上,恍惚間刀刃似乎沾著未幹的人血。
回帳途中經過傷兵營,曹操駐足聽了會兒此起彼伏的呻吟。有個斷了胳膊的降卒正在說胡話:"娘...饃...涼了..."軍醫往他嘴裏塞了把草藥,呻吟立刻變成含混的嗚咽。夜風吹動帳簾,漏出幾縷混著血腥與腐臭的暖風。
次日清晨,程昱來報降卒整編完畢。新組的青州兵正在校場操練,木槍捅刺的破空聲驚飛了棲在旗杆上的麻雀。曹操望著那些麻木揮槍的身影,忽然想起洛陽太學裏的莘莘學子——都是整齊劃一的動作,隻不過學子們手裏捧的是竹簡而非兵刃。
正午時分,哨騎帶來袁術調兵的消息。曹操嚼著新蒸的粟飯,米粒間夾雜著未篩淨的砂礫。他望著案頭的地圖,手指在"壽春"二字上反複摩挲,直到把那個"春"字蹭得模糊不清。帳外傳來青州兵練習衝鋒的吼聲,恍惚間竟與三十萬降卒的哀嚎有幾分相似。
荀彧進來時,正看見主公對著地圖發笑。那笑聲像鈍刀刮過陶罐,聽得人後脊發涼。文士默默將新寫的《屯田令》草稿收進袖中,昨日被塞過泥團的牙齒又開始隱隱作痛。
喜歡卡鑒梟雄傳請大家收藏:()卡鑒梟雄傳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