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荊州羅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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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裹著水腥氣撲在孫尚香臉上,她往垛口處又挪了半步。城牆磚縫裏的青苔被露水浸得發黑,像極了她出嫁那日吳侯腰間玉帶的暗紋。她數到第七艘艨艟戰船時,硌在蜀錦腰帶裏的密信又開始發燙——那是昨夜從信鴿腳筒裏摳出來的帛書,兄長的字跡力透紙背:"三日後午時三刻,錦帆為號。"
乳母懷裏的阿鬥突然扯著嗓子哭嚎,把孫尚香腰間舊傷震得突突直跳。這娃娃生得倒像他爹,圓臉上偏嵌著雙吊梢眼。她反手摘下玉帶鉤在嬰兒眼前晃,鑲在上麵的翡翠映著江麵粼光:"再哭?等過兩年你爹往成都去,少不得要背著你這小肉團翻山越嶺。"
話音未落,晨霧裏突然炸開一聲悶雷。孫尚香扶在箭垛上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縫裏卡進碎石——哪是什麽驚雷,分明是江東樓船撞破霧障的聲響。淩統那麵錦帆獵獵招展,赤幘軍旗上染著晨光,倒像是《三國殺》裏"旋風"技能掀起的血霧。
"夫人,該用膳了。"
趙雲的聲音從背後飄來時,孫尚香正摸到發間銀簪。簪頭機關硌著指腹,那半枚虎符在頭皮上壓出月牙痕。當年她就是從二哥書房順走這個,臨出門還順手牽了案上玉鎮紙——就像遊戲裏發動"梟姬"前總得先棄掉那張礙事的+1馬。
她轉身時故意讓襦裙掃過石階,揚起灰塵撲向漆盤裏的黍粥。趙雲玄甲下的喉結動了動,目光釘死她腰間鼓脹的香囊。懷裏的阿鬥突然止了哭聲,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去夠將軍胸前的護心鏡。
"子龍將軍抱孩子的架勢,倒比使涯角槍還利索。"孫尚香突然把繈褓往前一送,趙雲下意識接住阿鬥的瞬間,她甩手將香囊砸向廊柱。鐵蒺藜撕裂錦緞的脆響裏,十二枚暗器呈北鬥狀釘入梁木,驚起的信鴿撲棱棱掠過江麵,羽翼割碎兩國疆界。
江風突然轉了方向,把淩統船頭的戰鼓聲送得更清晰了些。孫尚香摸到銀簪尾端的機括,冰涼的銅片卡在指甲縫裏。她想起去年臘月跟劉備賭牌九,那老男人輸急了掀桌子時嚷的話:"夫人這手速,放在《三國殺》裏能連棄三張裝備牌!"
"回稟軍師的話..."趙雲單膝點地,阿鬥在他臂彎裏啃著護腕流口水,"就說本夫人要回門探親。"孫尚香甩開披帛往馬道走去,蜀錦腰帶上的翡翠佩撞在箭垛上,叮叮當當活像遊戲裏棄牌階段的音效。
霧靄深處突然傳來尖銳的哨箭聲。孫尚香腳步頓了頓,這是江東斥候的暗號——三長兩短,恰似當年她與二哥在演武場比箭時的彩頭響箭。城下江灘的蘆葦忽然成片倒伏,二十艘走舸破浪而出,船頭蹲著的弩手齊刷刷舉起神臂弓。
"夫人三思!"趙雲的聲音追上來時裹著鐵器錚鳴,他懷中的阿鬥突然咯咯笑起來,小手拍打著將軍鐵甲上凝的露珠。孫尚香摸到城牆轉角處的青磚鬆動了一塊,這位置正對著江心沙洲——昨日巡城時她就留意過,此處箭垛缺了角,剛好能望見對岸新築的烽火台。
她突然解下腰間玉帶鉤往江麵擲去,翡翠在晨光裏劃出弧線:"告訴諸葛孔明,就說本夫人的+1馬卡在荊州護城河了!"這話剛出口自己先愣了神,上次跟軍師推演沙盤時,那羽扇綸巾的書生確實說過:"夫人的防禦裝備,可比遊戲裏的+1馬還難纏。"
江水突然翻起濁浪,淩統的樓船甲板上傳來金鐵交擊聲。孫尚香眯眼望去,隱約看見錦帆桅杆上綁著串銅鈴——那是出嫁前夜,她親手係在周瑜棺槨上的喪鈴。此刻江風卷著鈴聲撲上城頭,倒像是《三國殺》裏"琴音"技能的悲鳴。
趙雲抱著阿鬥逼近兩步,鐵靴碾碎牆縫裏鑽出的野花:"末將受主公重托,萬不敢..."話沒說完,孫尚香突然扯開外衫排扣,蜀錦深衣滑落半肩——這招還是跟《三國殺》裏發動"梟姬"學的,棄裝備牌時總要掀點什麽東西。
果然趙雲瞬間閉眼轉身,護心鏡撞在阿鬥額頭惹得娃娃又哭起來。孫尚香趁機衝向馬道,發間銀簪不知何時已咬在齒間。她聽見自己心跳聲混著江濤,像極了當年在甘露寺擂鼓助戰的節奏。
突然,斜刺裏閃出個灰衣小校,手裏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盅:"夫人,您的安神湯..."孫尚香抬腳踢飛藥盅,褐色的湯藥在空中潑出扇形,淋濕了城牆磚上"建安七年造"的銘文。瓷片落地脆響驚動城下守軍,十幾杆長槍齊刷刷指向馬道方向。
"讓路!"孫尚香揚手甩出藏在袖中的短刃,刀光擦著灰衣小校耳畔掠過,釘進身後"吳"字旗的旗杆。布帛撕裂聲裏,那麵本已褪色的戰旗突然攔腰折斷,半幅錦緞飄飄蕩蕩落向江麵,驚起成群白鷺。
江對岸突然響起三聲號炮,淩統的樓船開始橫向擺舵。孫尚香看得真切,錦帆正在打旗語——那是他們兒時在太湖偷蓮蓬用的暗號:"東南風起,蓮蓬已熟。"
她踩著垛口缺口縱身躍下時,聽見趙雲在城頭暴喝:"關城門!"鐵索絞動的吱呀聲從水門方向傳來,但已經遲了。孫尚香在半空中扯開銀簪,半枚虎符落進掌心時,她突然想起《三國殺》裏孫權的台詞:"容我三思..."
江水撲麵而來的瞬間,二十艘走舸同時射出鉤鎖。孫尚香墜落的軌跡上突然綻開無數朵繩花,鐵鉤咬住城牆的悶響,像是百十張卡牌同時拍在木案上。
"接住夫人!"淩統的吼聲混在波濤裏。孫尚香仰麵看見錦帆遮住半邊天光,甲板縫隙裏漏下的光斑跳動著,恰似二哥書房地上那些永遠算不完的卦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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