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道木板的黴味混著江水腥氣直往鼻子裏鑽。孫尚香左手扶著斑駁石壁，右手食指關節蹭過鎖江鐵鏈第七十三個環扣。鐵鏽碎屑簌簌落進江麵，驚起一尾銀鱗魚擺尾遊走。她忽然想起《三國殺》裏那張【鐵索連環】卡牌，連環計發動時金屬相撞的錚鳴，和此刻耳畔鐵鏈晃動的聲響竟有八分相似。
    冪籬白紗被江風掀起一角，左頰火燎過的皮膚驟然發燙。侍女阿蠻捧著青瓷藥罐的手在發抖，罐底磕在棧道木板上發出細碎聲響。"郡主，這金瘡藥是二將軍特地從交州..."話沒說完就被孫尚香揚手打斷。鐵鏈環扣硌著掌心舊繭，像極了當年劉備教她握劍時虎口磨出的血泡。
    "換藥？"孫尚香突然扯斷冪籬係帶，白紗擦過鐵鏈時勾出幾縷銀絲，"當年在猇亭火海裏，怎不見有人遞藥？"江風卷著冪籬撲向礁石，浪頭拍碎在猙獰鐵鏈上。她摸到腰間暗袋裏那枚沁涼的玉玨，紋路間還沾著白帝城特有的青苔味。玉上"梟"字缺了半筆，倒像是被【過河拆橋】撕去關鍵一筆的裝備牌。
    阿蠻突然跪倒在潮濕的木板上："奴婢該死！可太醫說這疤再不用藥..."話說到半截就哽住了。孫尚香望著對岸隱約的燈火，那是當年劉備教她排兵布陣時用的【火攻】沙盤。江麵浮起薄霧，二十艘連環戰船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像極了卡牌上【朱雀羽扇】展開的翎毛。
    鐵鏈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孫尚香解開發間銀簪，尖端抵住第七十四環扣的鏽跡。這動作讓她想起某局《三國殺》裏用【諸葛連弩】連破三道防線的酣暢，隻是此刻簪尖挑開的不是卡牌，而是糾纏十年的江東鎖鏈。
    "報——！"棧道盡頭傳來鐵甲碰撞聲。東吳傳令兵舉著令旗踉蹌奔來，腰間掛著刻有"吳"字的木製令牌，正是遊戲裏【調虎離山】計策的標記物。孫尚香頭也不回，銀簪已經劃開第七十五環扣的銅鏽。
    傳令兵撲通跪地："主公口諭，請郡主速回建業！"他懷裏掉出半卷錦帛，露出"聯蜀抗魏"四個朱砂字。孫尚香突然笑出聲，這場景多像某局遊戲裏主公突然打出【桃園結義】，卻不知忠臣早已被【樂不思蜀】困住。
    暮色像潑翻的墨汁漫過江麵。孫尚香摸到最後一環鎖扣時，指尖觸到某種溫潤。定睛看去，竟是當年大婚時係在機關鳶上的紅綢碎片。她忽然想起劉備教她玩《三國殺》時說："香香你看，這【丈八蛇矛】能殺敵，也能..."後麵的話被江風吹散在回憶裏。
    鐵鏈墜江的轟鳴驚起夜梟。百丈長的黑影砸進江水，浪頭濺起三丈高。孫尚香袖中滑落的機關鳶在浪尖上打了個旋，木翅擦過她臉上傷疤時帶起細微刺痛。這痛感與十年前聽到"先主殞命白帝城"時的心絞痛竟有七分相似。
    "郡主小心！"阿蠻突然撲過來拽她衣袖。江心漩渦卷著鐵鏈瘋狂旋轉，像極了【南蠻入侵】卡牌上那團墨色風暴。機關鳶振翅掠過漩渦中心，翅尖銅鈴撞碎在浪濤裏，奏出的《鳳求凰》變調竟與《三國殺》陣亡時的悲愴琴音重疊。
    對岸忽然亮起火光。孫尚香眯起眼睛，看見三盞孔明燈升上夜空，恰似遊戲裏【無懈可擊】的標記。她摸出那枚殘損玉玨，缺口處還留著劉備拇指常年摩挲形成的包漿。江風卷著潮濕的水汽撲在傷疤上，竟比建業城最烈的燒刀子還要灼人。
    "回稟主公。"孫尚香突然開口，聲音比鐵鏈墜江的餘響還要冷硬，"就說本郡主正在北固山..."她頓了頓，指尖撫過機關鳶翅根處刻的"漢"字，"在玩一局特別的《三國殺》。"
    阿蠻顫抖著捧起摔裂的藥罐，金瘡藥混著江水在木板上淌出蜿蜒痕跡。孫尚香彎腰拾起半片碎瓷，鋒利的邊緣映出她眼角細紋——這十年她在江東扮過賢妻，裝過淑女，卻隻有在擺弄《三國殺》卡牌時，才能找回當年那個敢用【梟姬】技能連換三件裝備的孫夫人。
    江心忽然傳來戰鼓聲。二十艘殘破的連環船在漩渦中浮沉，船頭焦黑的"吳"字旗像極了被【火攻】燒毀的卡牌。孫尚香解下束發絲絛，係在機關鳶尾翼上。紅綢掠過江麵時，她恍惚看見十年前大婚那夜，劉備握著她的手說："這【仁德】牌給你，換你【結姻】可好？"
    夜風突然轉向。機關鳶振翅衝向對岸的刹那，孫尚香臉上傷疤傳來久違的刺痛。這痛楚與玉玨缺角的弧度完美契合，仿佛某種遲來十年的回應。江濤聲中，她終於聽清當年劉備沒說完的話："...也能挑起江東三千鐵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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