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殺》張春華傳：絕情塚上柏
    建安六年的秋老虎正凶，蟬鳴撕扯著溫縣司馬宅的青瓦飛簷。後廚的柴房裏，十四歲的張春華蹲在榆木砧板前磨刀，刀刃刮過青石的"嚓嚓"聲驚得籠中母雞亂竄。她故意加重力道，看著鐵鏽混著水珠順著青石紋路蜿蜒而下，在泥地上洇出一片暗紅。
    刀背映出她眼角微挑的倒影，像淬了冰的柳葉。她手腕猛地一沉，刀刃磕在石棱上迸出火星。籠裏那隻蘆花雞突然炸開羽毛，撲棱著撞向竹篾籠子，碎羽粘在青磚牆麵的苔蘚上。
    突然，柴門被踹得哐當亂響。管家王福腆著肚子擠進來，新製的綢褲在晨光裏泛著油光。他抬腳就要踹翻雞籠，靴底沾著的雞屎渣子簌簌往下掉："小蹄子，殺隻雞要磨到天黑？"話音未落，突然寒光一閃。
    "咕——"雞頭骨碌碌滾進沸水鍋，血珠濺在綢褲上綻開朵朵紅梅。張春華拎著滴血的母雞冷笑，刀刃上殘留的血線順著刀尖往下淌："急什麽？這刀還要給老太爺切參片呢。"她故意把刀鋒往王福眼前晃，驚得對方連退三步踩到雞屎滑了個趔趄。
    轉身時瞥見廊下偷看的少年。司馬懿手中的《商君書》啪嗒落地，書頁間滑出半截竹製弩機。那機關精妙異常，三棱箭簇泛著幽藍，分明是淬過毒的。張春華眯起眼睛——前日西院死的那隻獵犬，脖頸處也有這樣的藍斑。
    "二公子當心。"她故意將雞血甩在他月白錦袍下擺，看著血珠在絲綢上暈染開來，"這畜生血髒得很。"蹲下身撿書時，指尖擦過他冰涼的手背。少年猛地縮手，袖中傳來機簧輕響，像毒蛇吐信的嘶聲。
    當夜祠堂罰跪，青磚縫裏的螞蟻排成蜿蜒黑線。月光漏過雕花窗欞，在供桌上拚出個歪扭的"忍"字。張春華數到第三十七隻螞蟻鑽進磚縫時，忽然嗅到胡麻香氣。她摸向藏在裙裾裏的柳葉刀，刀刃上還沾著正午殺雞時留下的血痂。
    "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司馬懿的聲音混著夜風從窗縫鑽進來。他倒掛在房梁上，月白中衣下露出半截青銅袖箭，"喂，接住。"油紙包著的胡餅砸在蒲團前，掰開來看，焦黃麵皮裏裹著塊帶血的雞心。張春華捏著那團暗紅物事冷笑，指腹摸到雞心表麵細密的針孔。
    月光突然被陰影遮蔽。司馬懿翻身落地時腕間銀鏈叮當，腰間玉佩撞在青銅袖箭上發出脆響。他忽然逼近，指尖擦過少女耳垂："就像這樣——"話音未落，袖箭破空聲驟起，正中梁上老鼠咽喉。藍汪汪的箭尖穿透鼠頭釘入房梁，鼠尾還在簌簌抽動。
    張春華攥緊袖中柳葉刀。刀柄纏著的麻繩勒進掌心，昨夜偷聽來的密談在耳邊回響："司馬家二公子擅製機關...當盡早..."月光將兩人影子絞作一團，供桌上的"忍"字被夜風揉碎，又聚成"絕情"二字。祠堂外傳來梆子聲，司馬懿已翻出窗外，隻餘一句"下次記得擦淨刀柄的血"飄在夜風裏。
    次日清晨，庖廚裏飄著參湯的苦味。張春華握著菜刀切參片，刀刃入木三分的聲響驚得幫廚小廝直縮脖子。突然前院傳來騷動，馬蹄聲踏碎晨霧。她踮腳從氣窗望去，正看見司馬懿扶著老太爺下車，少年錦袍下擺還沾著昨夜甩上去的暗紅血漬。
    "春華姑娘，老太爺的藥膳。"王福端著漆盤進來，臉上堆著假笑。張春華接過參湯時突然鬆手，滾燙的湯汁全潑在管家新換的綢褲上。看著對方跳腳慘叫，她彎腰撿碎瓷片的手微微發抖——昨夜祠堂梁上那支毒箭，分明與三日前西院獵犬身上的傷口如出一轍。
    午後的蟬鳴愈發聒噪。張春華蹲在後院井邊洗衣，皂角沫子混著血水在青石板上流淌。突然頭頂槐樹沙沙作響，抬頭正看見司馬懿倚在樹杈間讀書。少年月白錦袍的下擺隨風輕晃，昨夜沾染的血漬已變成暗褐色。
    "二公子好雅興。"她擰幹最後一件衣裳，水珠砸在落葉堆裏發出悶響。樹影婆娑間，司馬懿袖中隱約露出半截竹製機括，正是昨日掉落的那支毒弩。
    少年忽然翻身躍下，衣袂翻飛驚起滿地枯葉。他指尖轉著枚青銅扳指，扳指內側泛著詭異的藍光："姑娘可知，昨日那鍋參湯..."話音未落，前院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巨響。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朝聲源處奔去。
    穿過月洞門，隻見王福癱在回廊轉角，口吐白沫的手指還指著司馬懿書房方向。張春華蹲下查看，發現管家脖頸處有個細小的藍點——與祠堂梁上那隻死鼠的傷口一模一樣。她猛地抬頭，正撞上司馬懿似笑非笑的眼神。
    "冷血斬的刀法，該用在戰場上。"少年彎腰撿起管家掉落的鑰匙串，青銅機簧在他掌心哢噠作響，"就像姑娘昨日斬雞頭那般利落。"鑰匙串上沾著可疑的粉末，在陽光下泛著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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