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平古道的風裹著砂礫拍打在崖壁上，老卒布滿老繭的手指正捏著赤幘的係帶。新兵蛋子王二狗盯著那抹褪色的紅，總覺得這布條子比灶膛裏的柴火還紮眼。"馬將軍說過..."老卒剛開口，忽然被山體震顫打斷。王二狗一個趔趄撞在岩壁上，後槽牙磕得生疼。
    突然，崖頂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老卒猛地將王二狗拽到身下，碎石雨點般砸在皮甲上。待塵埃稍定，新兵發現老卒的護心鏡竟嵌著半塊青石，上麵刀劈斧鑿的痕跡分明是西涼長槍的破甲紋。"建安二十三年..."老卒的聲音突然發顫，手指摩挲著石縫裏半截腐朽的旗杆，"這是少將軍破冀城時用的戰號。"
    與此同時，三百裏外的天水市"殺吧"桌遊店裏，空調外機正發出拖拉機般的噪音。大學生李墨盯著手裏那張界馬超，額頭上的汗珠把劉海黏成三綹。對麵的老張把冰鎮啤酒往桌上一墩，玻璃杯底的水漬暈開了卡牌上"鐵騎"二字。"又卡判定？"老張嚼著魷魚絲笑出聲，"馬孟起在天有靈，非從卡牌裏跳出來踹你不可。"
    突然，李墨感覺卡牌邊緣在發燙。他眼睜睜看著烏騅馬的卡麵泛起波紋，牌桌上的虛擬戰場投影突然閃爍起雪花點。老張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分明看見投影裏西涼鐵騎的虛影正在重組陣型，為首的銀甲將軍長槍所指，竟與窗外祁連山的方向完全重合。
    更夫趙老三巡夜到西關橋頭時，懷裏的溫度計顯示零下九度。他剛要摸出暖手寶，橋洞底下突然飄出段嗚咽的笛聲。那調子七拐八繞的，像是有人拿刀在青石板上刻五線譜。趙老三的手電筒光柱掃過去時，半截殘破的羌笛正懸在離地三尺的空中，笛孔裏滲出的暗紅像極了幹涸的血跡。
    突然，笛聲拔高成一聲淒厲的長嘯。趙老三連滾帶爬逃出橋洞時，懷裏不知何時多了張泛黃的樂譜，邊角焦黑處隱約能辨"冀城"二字。第二天清晨，幼兒園的孩子們拍著手唱："潼關雪，冀城月，西涼魂斷陽平闕..."年輕女老師聽著這沒頭沒尾的童謠，總覺得每個音符都帶著鐵器相撞的顫音。
    祁連山北麓的風電場裏，工程師老周正盯著監控屏幕上的異常數據波形。往常溫順的扇葉此刻瘋狂旋轉，但發電量統計表上的數字卻在詭異地下降。"見鬼了..."老周抓起對講機要喊人，突然被屏幕裏具象化的數據流驚得說不出話——那些跳動的綠色字符分明在組成西涼鐵騎的衝鋒陣型。
    此刻桌遊店裏的溫度驟然降低。李墨看著自己打出的最後一張殺，卡牌上的烏騅馬突然揚起前蹄。老張的手牌化作流光沒入虛擬戰場，西涼鐵騎的虛影瞬間凝實。"敵人陣型已亂，隨我殺！"耳麥裏突然炸響的怒吼讓李墨渾身發麻，這分明是遊戲裏馬超的語音，卻又帶著真實的金屬震顫。
    虛擬屏障碎裂的刹那，李墨看到老張的瞳孔裏映出漫天箭雨。三百裏外陰平古道的老卒突然挺直佝僂的脊背，手中長槍精準刺入岩縫——"少將軍！末將在此！"沙啞的嘶吼驚飛了崖頂的寒鴉。王二狗呆望著突然浮現在半空中的虛擬戰場，西涼鐵騎的衝鋒路線竟與他們駐防的隘口完全重疊。
    山風卷著沙礫在數據流中穿梭，老周眼睜睜看著監控屏幕變成古戰場沙盤。馬嘶聲穿透機房厚重的隔音牆，他哆嗦著摸出手機錄像，鏡頭裏扇葉旋轉的殘影竟化作萬千鐵騎揚起的征塵。"這不是遊戲特效..."他想起女兒昨晚哼的童謠，後頸的寒毛根根直立，"他們在等一個指令。"
    桌遊店的玻璃窗突然蒙上黃沙，李墨的耳麥傳出電流雜音。在虛擬與現實的交界處，銀甲將軍的長槍刺穿了最後一道數據屏障。老張突然拍案而起，啤酒杯翻倒在《三國殺》卡牌上，酒液竟沿著卡牌紋路勾勒出西涼地形圖。"全軍突擊！"兩人異口同聲喊出這句台詞時，祁連山巔的沙暴突然凝聚成西涼軍旗的形狀。
    陰平古道的岩壁上，那道四百年前的槍痕突然迸發青光。王二狗腰間的赤幘無風自動，老卒的槍尖正指向沙暴眼中心。在現實與曆史的交錯點，數據流裹挾著西涼戰魂，沿著馬超的語音指令撕開時空裂縫。風電場的監控屏幕轟然炸裂，紛飛的玻璃渣中，隱約可見銀甲將軍向現代世界投來最後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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