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宣城鐵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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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八年的月亮卡在山縫裏,像張被血浸透的"閃"牌。周泰把孫權推進山岩凹陷處時,三支狼牙箭擦著他耳廓釘在石壁上,箭尾的白翎還在簌簌發抖。
"接著!"孫權解下腰間玉帶拋來。周泰反手用刀柄將玉帶抽回去,鐵護腕撞在岩壁上迸出火星子:"留著賞賜陣亡兄弟。"話音未落,山道上方滾落的碎石已砸得盾牌砰砰作響。他弓著背用肩甲抵住盾牌,感覺後頸突然一熱——有支冷箭穿透皮甲紮進肩胛骨,箭杆上塗的毒藥燒得傷口滋滋冒煙。
山越人的砍刀就是在這時劈下來的。周泰沒躲,反而迎著刀鋒往前頂,刀刃卡進鎖骨時他聞到鐵鏽混著草藥的味道。右手短刀捅進對方腰眼順勢一擰,血沫子濺在孫權衣襟上。"主公,"他把屍體踹下山崖,背對著孫權蹲成石墩,"踩我。"
孫權靴底沾著碎肉踩上他脊背時,周泰聽見自己腰椎發出"不屈"牌疊在一起的沙沙聲。亂石堆成的屏障剛壘到齊腰高,敵酋的狼牙棒就砸碎了左肩甲。他故意讓鎖骨卡住武器倒刺,右手刀光閃過,那顆戴著虎皮帽的頭顱已滾到孫權腳邊。
"幼平!"孫權的水囊遞到嘴邊。周泰沒接,咬開腰間藥囊把苦艾草嚼成糊狀,啪地拍在大腿的貫穿傷上。月光照在他背後,新傷疊舊疤像打滿補丁的藤甲,血痂凝結成暗紅色的鱗片。"還差十二道口子。"他數著身上翻卷的皮肉,仿佛在清點手牌,"湊夠四十九創,夠給主公編件軟甲。"
子夜的山風突然轉急,卷來潮濕的霧氣。周泰把盾牌斜插進石縫,取下臂甲開始纏布條。布條浸過火油,點燃時躥起的火苗驚退了摸黑靠近的敵人。"東吳兒郎聽著!"他朝山下吼,聲音震得岩縫裏的"殺"牌簌簌掉落,"今夜誰退半步,我周泰親自給他寫陣亡文書!"
第三次衝鋒來得毫無征兆。五個山越刀手從側麵岩壁摸上來,塗毒的匕首專挑鎧甲的接縫處捅。周泰後撤半步引他們進入狹窄區域,突然旋身用背甲撞翻兩人。剩下三把匕首同時刺進他左肋,他卻咧嘴笑了——這個角度正好讓孫權射出袖箭。當最後個刺客捂著喉嚨栽倒時,周泰拔出肋間的匕首甩向崖下,金屬碰撞聲裏傳來慘叫。
"十九..."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往傷口撒金創藥的動作像在給卡牌堆補牌。孫權要撕衣襟給他包紮,被他用刀背輕輕擋開:"布條留著,黎明前還有惡戰。"
醜時的月亮被烏雲吞掉半張臉。周泰聽見遠處傳來竹哨聲,那是山越人召喚毒蛇的暗號。他解下腰帶浸在火油罐裏,火焰騰起的瞬間,十幾條青鱗蛇在岩壁上扭成灰燼。有條毒蛇臨死前彈起,獠牙咬住他手腕。周泰眼都不眨,連皮帶肉削掉那塊皮,露出白森森的腕骨。
寅時的露水混著血水在鎧甲上結冰。周泰把長刀插進地麵穩住身形,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方才替孫權擋落石時被砸斷了脛骨。他索性拆了腿甲當夾板,用弓弦捆緊斷骨處。孫權要把披風給他,他搖頭:"寒氣入體,傷口反倒不疼了。"
最凶險的攻勢發生在破曉前。山越人推來裹著鐵皮的衝車,周泰卸下門板大的盾牌頂上去。衝車撞上岩壁的瞬間,他噴出的血霧在曙光裏像張展開的"桃園結義"牌。鎖骨徹底斷了,白茬骨頭刺破皮肉,他卻借著這股力把衝車掀翻,壓住下方七八個敵人。
"主公,該走了。"他背起孫權時,背後的血痂鎧甲嘩啦掉下一塊。斷崖有五丈寬,底下是泛著晨霧的牛渚灘塗。周泰倒退三步助跑,斷腿蹬地時發出的脆響讓人牙酸。躍起瞬間他想起去年在鄱陽湖操練水軍,淩統笑他背著沙袋跳不上艨艟艦——現在他背的是整個江東的未來。
山風卷起破碎的戰袍,露出脊背上四十九道傷疤。最先趕到的韓當看見這一幕時,差點握不住韁繩——周泰背著少將軍穩穩落在對麵山崖,背後翻卷的傷口還在冒熱氣,宛如剛揭開的"火攻"牌。
"快傳醫官!"程普的喊聲在峽穀回蕩。周泰卻把孫權輕輕放在草垛上,轉身又往斷崖走:"我去把兄弟們的屍首背回來。"他數著身上漸漸凝固的傷口,像在數一疊沾血的"不屈"牌,"四十九道,正好。"
寅時三刻,山風突然改了方向。周泰抽動鼻翼,在血腥味裏辨出一絲鬆脂燃燒的氣息。他反手將盾牌往右側傾斜三分,幾乎同時,三支火箭擦著盾沿掠過,在岩壁上炸開粘稠的火油。
"舉櫓!"周泰的吼聲撕破夜幕。幸存的十二名親衛立刻架起龜甲陣,但山越人這次學乖了——他們不再強攻,而是用長鉤鐮專挑盾陣縫隙。周泰看得真切,突然抓住兩柄鉤鐮往懷裏猛拽。兩名山越兵收勢不及撞在一處,他趁機奪過鉤鐮反擲回去,鐵鏈絞住第三人脖頸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敵酋的狼牙棒就是在這時偷襲的。周泰故意用左肩去接,甲片碎裂的瞬間,他右手短刀已捅進對方腋下護甲的缺口。溫熱的血噴在臉上時,他舔了舔開裂的嘴唇:"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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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遞來的水囊在半空凝住——東北角岩壁突然崩落,五個山越刀手順著繩索滑下。周泰抬腳勾起地上的盾牌,旋轉著擲出,盾沿削斷兩根繩索。剩下三人剛落地,就被他貼身撞進懷裏,三把匕首同時刺入腰腹的刹那,他雙手扣住敵人天靈蓋對撞,顱骨碎裂聲混著腦漿濺在石壁上。
"幼平!"孫權扶住他搖晃的身形。周泰卻掰開主公的手指,從靴筒抽出備用短刀咬在嘴裏:"還差二十九道。"他說話時腹部的傷口還在漏氣,聲音像是從破風箱裏擠出來的,"等湊夠了數..."
話音未落,山崖上方突然傳來機括轉動聲。周泰瞳孔驟縮,抱住孫權滾向岩縫。三支床弩鐵箭擦著後背掠過,箭杆上綁的火藥罐在身後炸開,氣浪掀飛了他半邊肩甲。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周泰吐掉嘴裏的血沫,摸索著給斷腿重新上夾板。黑暗中傳來叮當脆響——是山越人在搖招魂鈴,那些被毒蠱控製的死士就要來了。他解下染血的束額,就著未熄的火焰點燃,甩動的火光照亮崖壁時,十七具掛著腐肉的屍兵正從四麵八方爬來。
"主公,借劍一用。"周泰接過孫權佩劍,突然劃開掌心。血腥味刺激得屍兵愈發狂暴,他卻笑了。當第一個屍兵撲到麵前時,他精準地將劍尖捅進對方眉心符咒,手腕翻轉絞碎蠱蟲的動作,竟帶著幾分水戰操舟的韻律。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周泰站在屍堆上數傷口。四十九道創口在晨光裏微微發亮,最深的那道從左肩斜貫腰腹,像條朱砂畫的"過河拆橋"。他轉身望向正在渡江的援軍,終於鬆開緊握的刀柄——鐵鑄的刀把上,赫然印著五個帶血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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