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秋陽斜斜掛在天邊，把長沙城頭的雉堞影子拉得老長。黃忠扶著垛口往下看時，鐵甲下的棉襯早就被冷汗浸透了三回。關字大旗在護城河對岸獵獵作響，那些抬著雲梯的荊州兵螞蟻似的在壕溝間穿梭。
    "老匹夫！"韓玄的佩刀突然壓上他後頸，刀刃刮得鐵護領滋啦作響，"再不出戰，本官先斬你全家！"太守的唾沫星子噴在黃忠耳後，混著濃重的酒氣。城樓拐角處，兩個刀斧手正按著黃忠十五歲的孫兒，孩子脖頸上的麻繩勒出紫痕。
    黃忠的指節在垛磚上捏得發白。昨夜巡營時，他分明看見韓玄親兵往護城河裏傾倒酒壇——那吊橋鐵索上的桐油味，此刻還縈繞在他鼻尖。老將突然冷笑一聲，反手攥住太守腕子。刀光在夕陽裏劃出半道殘影，青磚垛口應聲崩開三寸豁口。
    "某的刀，"黃忠甩開韓玄踉蹌後退的身子，花白胡須在風裏簌簌地抖，"隻斬敵寇！"
    突然，城下傳來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黃忠撲到垛口時，正看見最後一根吊橋鐵索迸出火星——早被桐油泡酥的鐵鏈，在雲梯重壓下終於不堪重負。荊州軍的歡呼聲浪裏，赤兔馬上的紅臉將軍揚起青龍刀，刀鋒在暮色中泛起《三國殺》卡牌上常見的暗金色特效。
    "取我刀來！"黃忠一腳踹翻抬著盔甲的親兵。當他單騎衝出甕城時，背後傳來韓玄歇斯底裏的吼叫："放箭！給本官射死這個反賊！"但城頭的弓手們你看我我看你，終究沒人敢對那道蒼老的背影拉滿弓弦。
    九尺長刀劈碎第三麵盾牌時，黃忠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這些年來他總把《三國殺》裏那句"老當益壯"的台詞掛在嘴邊，可此刻握著刀柄的虎口分明在發麻。青龍偃月刀裹著風聲橫掃而來，他猛地棄刀挽弓，箭矢擦過關羽盔纓的刹那，城上城下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關雲長！"黃忠的吼聲帶著砂紙打磨般的嘶啞，他故意用上《三國殺》裏挑釁的腔調，"可敢與某比箭？"話音未落，第二支箭已釘在青龍刀吞口處，濺起的火星恰似卡牌發動"烈弓"技能時的特效光點。
    關羽勒住赤兔，丹鳳眼眯成兩道縫。護城河的水波將夕陽揉碎成萬千金鱗，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三國殺》動畫裏那個拉弓如滿月的老將虛影，與眼前須發皆白的老兵漸漸重合。
    "駕！"紅臉將軍突然調轉馬頭，青龍刀在空中劃出半道青芒，"三日之後，某與你在楓林坡見真章！"這聲斷喝驚起蘆葦叢中的白鷺，撲棱棱的翅膀拍碎了水麵的倒影。
    歸降那日，黃忠摸著案頭的《六韜》怔怔出神。江風忽地把書頁掀到"老驥伏櫪"那章，竹簡上的刻痕讓他想起前夜諸葛亮來訪時的話："將軍可知《三國殺》新出的武將？"老將遲暮"的典故，亮倒是覺得該改成"寶刀未老"。"
    帳外傳來劉備安撫降卒的溫言軟語，混著張飛大嗓門的嚷嚷："大哥忒也小心！要俺說就該讓那老...哎喲！子龍你踹俺作甚！"黃忠聽著聽著，突然把酒碗往案上重重一頓。半碗濁酒濺在諸葛亮衣襟上，羽扇卻依然搖得不緊不慢。
    "五十八歲降敵..."老將的歎息散在江風裏，驚走了停在他肩甲上的蜻蜓。諸葛亮忽然用羽扇尖挑起案上的《三國殺》卡牌，那張畫著黃忠拉弓的卡麵在夕陽下泛著微光："將軍請看這"矢誌不移"的技能說明——"他的聲音突然壓低，混著遠處艄公的號子飄進黃忠耳中，"有些歸順，比死守更需要勇氣。"
    江鷗掠過水麵時，黃忠看見自己映在酒碗裏的麵容。波紋晃碎了皺紋，倒像是二十年前那個在長沙街頭賣藝，能用箭矢射落銅錢眼兒裏穿過的飛蠅的年輕人。案頭的《六韜》又被風吹開幾頁，沙沙聲裏，他聽見帳外傳來關羽吩咐部將的聲音："去把新釀的秋露白啟了，今晚...該敬黃老將軍三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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