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六年的秋風裹著桂花香鑽進武庫窗欞，薑小川用衣袖擦了擦鼻尖的汗。燭火在青銅燈台上跳動著，把少年學徒的影子投在成堆的兵器架上。他小心地捧起那柄斷成兩截的落日弓，缺口處的木茬在火光下泛著暗紅色，像是幹涸的血跡。
    "張將軍說這弓是黃老將軍的遺物..."少年自言自語著，指尖剛觸到弓弦就猛地縮回。冰涼的觸感直竄後頸，仿佛摸到了冬日的鐵蒺藜。兵器架上的環首刀突然哐啷作響，驚得他差點打翻燈台。
    突然，壓在兵器譜下的界黃忠角色卡泛起微光。薑小川掀開泛黃的紙頁，卡麵上銀須老將的畫像竟滲出細密金砂。畫中人的雕翎箭鏃正對著斷弓方向，原本褪色的"烈弓"技能字樣像被朱砂重新描過。
    "中！"
    一聲暴喝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少年手一抖，卡牌飄落在斷弓之上。下一秒，斷裂的弓身竟滲出琥珀色的樹脂，將兩截斷口緩緩粘合。他眼睜睜看著卡牌裏的老將挽弓搭箭，畫中弦月竟與窗外殘月重合，清輝透過窗格在斷弓上織出龍鱗紋路。
    同一時刻，定軍山西麓的羊腸小道上，更夫趙三的燈籠被山風吹得直打轉。他啐了口唾沫搓搓胳膊，總覺得今夜的霧氣格外粘稠。梆子聲在空穀裏蕩出回音，驚起幾隻夜梟撲棱棱掠過樹梢。
    "寅時三更——"
    沙啞的報更聲戛然而止。趙三的草鞋陷進濕泥裏，瞪大眼睛看著山坳間升起的幽綠色光點。那些磷火像被無形弓弦牽引著，在半空劃出流星般的軌跡。他分明聽見箭矢破空的尖嘯，就像二十年前在葭萌關聽過的戰場流矢。
    突然，一支磷火箭擦著他耳畔掠過，釘在身後老槐樹上。樹皮開裂的聲響嚇得他跌坐在地，燈籠滾進草叢燃起小火苗。借著這簇光亮，他看見整片山崖都被箭雨籠罩，那些幽藍火焰組成的箭矢穿透岩石，在青石上留下蜂窩般的孔洞。
    三天後的晌午，獵戶王鐵頭攥著個布包衝進武庫。這個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此刻麵色發白，粗布衣裳還沾著夜露："小川哥兒，快瞧瞧這個！"
    布包掀開，三枚生鏽箭鏃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青芒。薑小川用鑷子夾起一枚對著光，瞳孔猛地收縮——鏽跡斑斑的箭尾上，分明刻著"漢升"兩個小篆。當他將箭鏃貼近修複好的落日弓時，弓弦突然自發震顫，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昨夜俺追隻瘸腿山豬，愣是追到了定軍山北坡。"王鐵頭灌了口涼茶，喉結上下滾動，"月光照在那片亂石灘上，你猜怎麽著？每塊石頭都在滲血珠子！"
    薑小川的手指撫過卡牌邊緣，昨夜他在《兵器譜》裏新發現的批注浮現在腦海："烈弓鑄魄，箭簇藏魂..."窗外的梧桐樹上，幾隻麻雀突然驚飛，他轉頭看見張翼將軍站在廊下，鎧甲上還沾著晨露。
    "小川，把黃老將軍的卡牌請到前廳。"張翼的聲音帶著疲憊，右手始終按在劍柄上，"丞相昨夜觀星，說將星西墜...等等，這箭鏃？"
    突然，前廳傳來茶盞碎裂的聲響。眾人衝進去時，隻見侍從癱坐在地，案幾上的黃忠卡牌懸浮半空，卡麵老將的箭尖正指向北方。張翼的佩劍自動出鞘三寸，寒光映出卡牌背麵緩緩浮現的地形圖——正是定軍山七十二峰的全貌。
    此刻的定軍山巔，最後一批磷火正在晨霧中消散。獵戶昨夜看見的血跡滲入石縫，在朝陽下凝成瑪瑙般的結晶。放羊娃的童謠順著山風飄進成都城門："...七星燈滅五丈原，老將箭魄守蜀川..."
    薑小川把溫熱的卡牌貼在胸口，聽見兵器庫裏傳來細微的錚鳴。當他跑過陳列架時，所有弓箭類兵器都在共鳴，就像迎接久別重逢的故人。在誰也看不見的卡牌空間裏，白發老將正將最後一支箭搭上弓弦，箭簇上跳動著不滅的金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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