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攥著軍報的手指節發白，遠處蜀軍營寨的火光在天際線暈染出赤紅霞色。三伏天的夜風裹著焦糊味灌進帳中，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柴桑當值時的夏夜——那天周瑜大都督的案頭，也飄著同樣的硝煙氣息。
    "報！蜀軍鐵索連舟綿延三十裏！"探子跪在砂石地上，甲胄縫隙裏還夾著江畔蘆葦。陸遜的筆尖在布防圖上洇開墨點，當年赤壁大戰的舊事忽然在耳畔炸響。那時他還是個隨軍文書，親眼見著龐士元披著蓑衣混進曹營，那些黑沉沉的鐵鏈在江麵蛇行時也這般叮當作響。
    突然案頭的《三國殺》卡牌嘩啦啦翻動起來，陸遜手背上的汗毛根根直立。界龐統那張泛黃的卡牌浮起暗紅血光，"連環"兩個篆字在牌麵上遊走如活物。他分明聽見江風裏混著沙啞笑聲："陸伯言，這九連環的滋味可還熟悉？"
    "大都督！"親兵慌張掀簾進來，正撞見陸遜踉蹌扶住案幾。青銅燈盞被撞翻在地，燈油在青磚上蜿蜒成鳳鳥形狀。陸遜盯著地上油漬，恍惚看見建安十三年的長江，連環戰船在火海中扭曲成赤龍。
    次日寅時，江麵起了濃霧。吳軍斥候摸到蜀軍水寨邊時，發現那些鐵索竟在無火自燃。焦黑的鐵環相互撞擊，發出鳳鳴般的清越聲響。江心漩渦裏不時浮起半融化的青銅甲片，有老兵哆嗦著說看見霧中飄著蓑衣影子。
    "連環計已成，此時不攻更待何時？"陸遜佩劍出鞘時，卡牌上的紅光突然暴漲。他仿佛看見龐統那張被火燒毀的臉在霧氣中時隱時現，鐵索崩斷的脆響與卡牌翻動的嘩啦聲竟漸漸合拍。
    白帝城的輪廓在晨霧中浮現時，劉備的白毦兵正在城頭擂鼓。江灘上散落的鐵環突然齊齊震動，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匯成童謠調子。有個小校彎腰去撿，卻發現鐵環內壁刻著細小的"鳳雛"篆文。
    五更天，老漁夫王阿四在磨盤灘收網，漁網沉得反常。拖上來是半幅青銅麵具，左眼窟窿裏還嵌著半截箭鏃。他拿草繩串了麵具掛在船頭辟邪，當夜就夢見個沙啞聲音在耳邊哼唱："鐵索寒，烈焰殘，落鳳坡上九連環..."
    江風卷著童謠順流而下，經過秭歸城時，守城士卒的箭囊突然無故自燃。有人看見火光中隱約有鳳凰展翼，羽翼上拴著九道鐵鏈。更夫說那夜打更時，總聽見江麵有人用川音念叨"一計害三賢"。
    陸遜在帥帳中擦拭卡牌，界龐統的立繪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笑容。案頭的《三國誌》攤開在赤壁篇，墨字記載的"連環計"三字正在慢慢褪色。他突然聽見帳外傳來鐵鏈拖地聲，起身掀簾卻隻見滿地月光如霜。
    七月十四子時，巫峽起了陰兵過境的傳言。擺渡的艄公說看見江底沉著無數青銅麵具，每個都在哼唱那首鐵索童謠。陸遜派去查探的親兵回來時，靴底沾著焦黑的鐵屑，說在白帝城廢墟裏撿到了寫著"士元"二字的竹簡殘片。
    界龐統的卡牌在秋分那天突然化為灰燼，陸遜捧著卡灰灑入長江時，看見漩渦中升起一道青煙。有漁童指天驚呼，說那煙柱分明是鳳凰形狀，九根尾羽卻都拴著燒紅的鐵鏈。自此之後，每逢雷雨夜，夷陵古戰場就會響起鐵索相擊的叮當聲。
    建安二十四年冬，武昌城新鑄的連環鎖子甲在庫房無故崩解。工匠發現每片甲葉內側都浮現出焦黑的鳳紋，陸遜摸著甲片沉吟良久，忽然對副將笑道："這九連環的局，怕是要纏到天下歸晉那天了。"帳外北風呼嘯，隱約夾雜著沙啞的川音在唱："鐵索寒，烈焰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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