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八將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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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嶺深處,雲氣如亙古未散的潮汐,奔騰翻湧,將萬壑千峰盡數吞沒其中。此地便是傳說中的雲間古地,曾是千門秘修之所,百年前一場驚天大戰,血染層雲,古地隨之封閉,連同無數往事一並沉埋於這無盡蒼茫之下,成為修真界諱莫如深的傳說。而今,兩道身影破開重重霧障,乘著一片閃爍著細碎雷芒的巨大秘羽,如神鳥般自九天之上疾墜而下,穩穩落在雲嶺之巔。罡風呼嘯,吹得蘇沐晴素白衣袂烈烈翻飛,她身後的雷鴻,則目光如炬,穿透下方奔湧的雲海。
“好一處天地靈脈匯聚的遺世洞天!”雷鴻的聲音低沉,帶著難以掩飾的震動。腳下雲海時而聚攏,時而散開,露出下方被歲月遺忘的奇景:奇峰突兀如劍指蒼穹,深澗幽穀不見其底,有飛瀑自九天倒懸,墜入雲霧便杳無蹤跡,隻餘轟鳴隱隱回蕩。更有一股沛然莫禦的古老靈氣,絲絲縷縷自雲海深處、山岩縫隙間滲出,雖沉寂卻磅礴,仿佛整片山脈都在進行著悠長而有力的呼吸。他深吸一口氣,那精純的靈氣幾乎要化為實質湧入肺腑,“千門舊部竟能蟄伏於此等寶地,其底蘊之深,所謀之大,恐怕遠超我輩所想。”
蘇沐晴並未回應,她靜立山巔,目光沉凝如水,仿佛在聆聽這片古老雲海的低語。片刻,她自懷中取出一枚溫潤古玉符,其上符文流轉,隱有風雷之形。她毫不猶豫地將玉符拋入空中。玉符懸停,發出一聲清越悠長的嗡鳴,聲波如無形的漣漪,瞬間擴散開去。霎時間,那萬古不散的厚重雲霧如同被一雙無形巨手撥開,滾滾向兩側退避,露出一條僅容兩人並肩、直通山腹深處的幽暗石徑。石徑兩側,刀削斧劈般的絕壁高聳入雲,其上苔痕斑駁,刻滿了歲月與風霜的印記。
石徑盡頭,一座巨石壘砌的古老石殿沉默地矗立著。殿門厚重,緊閉如鐵,透著一股拒人千裏的冰冷氣息。更令人心悸的是殿門四周——無數肉眼難辨的陣紋如同活物般在虛空和地麵上扭曲遊走,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森然殺機。古老而晦澀的封印符文閃爍著幽光,層層疊疊,如同無形的枷鎖,將整座石殿牢牢禁錮。空氣仿佛凝固,每一縷流動都帶著切割神魂的銳利。
雷鴻本能地感受到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危險警兆,他試探著向前踏出一步。腳步落地的瞬間,異變陡生!
“錚——!”
一聲清越劍鳴毫無征兆地撕裂凝固的空氣,一道無形卻銳利到極致的劍意憑空凝現,如同蟄伏萬載的太古凶獸驟然蘇醒,帶著斬斷一切的冰冷意誌,轟然撞向雷鴻!雷鴻瞳孔急縮,體內雄渾的雷元之力應激勃發,護體罡氣瞬間凝聚於身前,化作一麵劈啪作響的深紫色雷盾。
“砰!”
一聲悶響,雷盾劇烈震蕩,表麵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痕,刺耳的碎裂聲令人牙酸。那劍意勢如破竹,穿透瀕臨崩潰的雷盾,狠狠撞在雷鴻胸口。他如遭雷殛,悶哼一聲,腳下堅硬的岩石寸寸碎裂,整個人被沛然巨力硬生生震退三步,氣血翻騰如沸,靈力在經脈中左衝右突,幾乎失控,喉頭一甜,一絲血跡自嘴角溢出。他強行壓下翻湧的氣血,眼中駭然之色難掩:“好霸道的劍意!凝而不散,藏鋒於虛,竟能引動天地之勢反噬!”
蘇沐晴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早已預料:“此乃‘夜空一劍’所留劍域,非持盟約信物者,縱有通天修為,亦難越雷池半步。”她再次抬手,一枚造型古樸的暗金指環脫手飛出。指環在空中劃過一道暗沉的軌跡,其上唯一一枚以古篆刻就的“千”字驟然亮起,散發出幽邃而威嚴的光芒。
劍鳴聲戛然而止。那股彌漫空間、無處不在的恐怖劍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斂、消散。沉重的石門在低沉的摩擦聲中,緩緩向內開啟,發出悠遠而蒼涼的聲響,仿佛開啟了塵封百年的時光。
一道身影自殿內幽暗處緩步走出。
黑衣如墨,仿佛吸納了周遭所有的光線。麵容如同古岩雕琢,線條冷硬而堅毅,不見絲毫情緒波動。唯有一雙眸子,深邃如永夜籠罩下的無底深淵,望之令人心神沉墜。一柄無鞘長劍隨意地橫在背後,劍身暗啞無光,甚至有些陳舊,但僅僅是它的存在本身,就散發出山嶽傾覆般的無形重壓,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粘稠滯澀。
“夜斬天!”雷鴻脫口而出,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微微變調,“當年千門劇變,血染星隕峽,都說你已以身殉道,魂飛魄散……你竟真的還活著?!”
夜斬天的目光掠過雷鴻,那眼神平淡得如同看一塊石頭,最終落在蘇沐晴手中那卷流轉著風雷氣息的玉卷上。他的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一道冰冷的刻痕。“當年若死,我怎能看著千門基業崩毀至此,淪為他人掌中玩物?”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兩塊粗糲的岩石在摩擦,“風雷盟約已成……看來,沉寂已久的‘千門八將’第二位,今日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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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我待。”蘇沐晴頷首,將玉卷收起,神情轉為凝重,“雷門生變,雷鳴已暗中勾結千影宗三堂之一‘血鷲堂’,清洗異己的屠刀已然舉起。此局,正是我們攪動風雲,向千影宗宣告千門未亡的絕佳時機!”
夜斬天眉頭微蹙,深淵般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精芒:“僅憑你我三人,欲撼動雷鳴經營多年的雷門根基,攪動千影宗布下的滔天大局,無異於螳臂當車。”他環顧四周沉寂的山嶺與古老的石殿,那無形的劍域仿佛也隨之輕輕震蕩,發出低沉的共鳴,“需知,千影宗爪牙遍布,底蘊深不可測。”
“所以,才來此雲間古地尋你。”蘇沐晴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手腕一翻,一卷材質奇特的黑色卷軸出現在掌中。卷軸兩端烙印著暗紅色的火焰紋路,中心則以某種古老幹涸的暗紅印記勾勒出一個玄奧的符號,隱隱散發出鐵血與誓約的氣息。“風雷已動,雲夜豈能獨守孤峰?你我盟誓,共破千影舊局!三日之後,雷音山下,初戰揭旗,以血與火,昭告天下——千門未絕!”
她的聲音清越,在這雲海之巔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夜斬天沉默地看著那卷黑印血契,深淵般的眸子裏,沉寂了百年的火焰似乎被這決絕的話語重新點燃。他伸出右手,那是一隻骨節分明、布滿細碎傷痕的手,每一道痕跡都仿佛訴說著一段慘烈的過往。他穩穩地接過血契卷軸。
沒有言語,夜斬天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輕輕一劃。一滴深紅近黑、蘊含著驚人能量波動的鮮血滲出,如同擁有生命般懸浮於指尖。他屈指一彈,那滴鮮血精準地落在卷軸中心的暗紅印記之上。
“嗤……”
仿佛滾燙的烙鐵印上寒冰,卷軸發出一陣輕微的灼燒聲,暗紅色的光芒驟然熾盛,將那滴鮮血瞬間吞噬、融合。一個全新的、散發著夜斬天獨特鋒銳氣息的血印,清晰地烙印在了黑契之上。
“此戰之後,千門之名,將不再是塵封的傳說。”夜斬天抬起頭,目光穿透重重雲海,投向那未知的遠方。他背後的無鞘長劍,第一次發出了低沉而清晰的嗡鳴,如同渴血的龍吟,一股斬破蒼穹的決絕劍意衝天而起,攪動著頭頂的雲渦。“夜斬天,誓以此身,重鑄千門之鋒!”字字如鐵,擲地有聲,在群山之間激起悠長回響。
雷鴻胸膛劇烈起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血契締結瞬間,三人之間無形中建立起的某種血脈相連的誓約聯係。他深吸一口氣,向前踏出一步,對著夜斬天,亦是朝著那古老的石殿,鄭重地抱拳躬身,行了一個修真界最古老莊重的禮:“雷鴻,昔日雖非千門正宗弟子,承蒙不棄,得入此盟!今日以此命立誓,願入風雷雲夜之盟,赴湯蹈火,百死無悔!”他的聲音洪亮而堅定,帶著雷霆的決絕,在山巔回蕩。
夜斬天眼中終於掠過一絲真正的訝異,他重新審視著雷鴻,片刻後,緩緩點頭:“雷門之亂,是劫亦是緣。或許……這真是天命流轉,千門八將重聚之機。”
無需多言,三人目光交匯,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決然。他們轉身,並肩踏入那幽暗的石殿大門。
殿內空曠,穹頂高懸,光線昏暗,唯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古碑矗立於殿心。碑身不知是何材質,非金非石,觸手冰涼,其上刻滿了密密麻麻、難以辨認的古老符文,流淌著歲月沉澱的滄桑氣息。
蘇沐晴、夜斬天、雷鴻三人肅立於古碑之前。
“風雷雲夜,誓破千影!”蘇沐晴清冷的聲音率先響起。
“風雷雲夜,誓破千影!”夜斬天低沉的聲音如同劍鋒摩擦。
“風雷雲夜,誓破千影!”雷鴻的聲音則如雷霆滾過。
三人同聲,誓言出口的刹那,仿佛觸動了某種沉睡的遠古意誌。
嗡——!
巨大的黑色古碑猛地一震,其上那些沉寂萬載的符文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靈光!一道粗壯無比的金色光柱自碑頂衝天而起,瞬間撕裂了石殿的穹頂,直貫九霄雲外!光柱所過之處,雲海翻騰,被硬生生洞穿出一個巨大的漩渦通道,仿佛連接了天與地的界限。
幾乎就在光柱破空的同時,九天之上,風雲驟變!一道水桶粗細、蘊含著毀滅氣息的燦金雷霆,仿佛受到了那光柱的感召,撕裂長空,帶著審判萬物的煌煌天威,精準無比地轟擊在古碑的頂端!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石殿內猛烈回蕩,仿佛整個雲間古地都在這一擊中顫抖。然而,那看似古樸脆弱的黑色古碑,在這滅世般的金雷轟擊下,竟巋然不動!非但沒有碎裂,反而在金雷灌體的瞬間,碑體內部仿佛有無盡的力量被喚醒,萬丈金光轟然爆發,如同金色的太陽在殿內升起,將整個幽暗的石殿映照得纖毫畢現!那璀璨的光芒在碑麵上急速流轉、凝聚,最終化為兩個古老、威嚴、仿佛由天地初開時的道則凝聚而成的巨大篆字——
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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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古字熠熠生輝,散發出鎮壓萬古、號令八荒的磅礴氣息!
“這……這難道是……”雷鴻被那金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心神劇震,感受著那源自血脈源頭的古老召喚與威壓,一個傳說中的名字在他腦海中炸響,“千門祖碑?!”
蘇沐晴凝望著那光芒萬丈、仿佛活過來的古碑,眼中同樣充滿了震撼與虔誠,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錯!這正是我千門傳承之根,祖靈所寄之碑!千門八將,一旦歸位,其血印誓言將引動祖碑共鳴,向散落於天地四方的所有千門殘脈與舊部,發出不可抗拒的召喚!”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夜斬天猛地閉上雙眼。他背後的無鞘長劍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嗡鳴,劍身雖未出鞘,卻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精神之劍自他眉心射出,融入那金光萬丈的祖碑之中,借由那貫穿天地的光柱,將祖碑的召喚波動無限放大、傳遞向無盡的遠方。
數息之後,夜斬天霍然睜開雙眼,那深淵般的眸子裏,映照出遠方的景象。他猛地側首,目光如電,穿透石殿厚重的牆壁,仿佛看到了極其遙遠的彼方。
“西方!火域深處!”夜斬天的聲音帶著一絲奇異的波動,有激動,有凝重,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赤煉宗方向……有人回應了祖碑的召喚!那股氣息……熾烈如焚天之焰,霸道絕倫……”他微微停頓,一字一句,帶著某種宿命般的篤定,“是‘赤霄’!”
蘇沐晴的眼中瞬間爆發出灼熱的光彩,她緊盯著祖碑上那依舊璀璨奪目的“千門”二字,仿佛看到了燎原的星火。
“千門八將,第三位……”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堅定與對未來的無限期許,“歸位之期,已近在眼前!”
祖碑的金光漸漸內斂,但“千門”二字卻依舊清晰而威嚴地烙印在碑麵,無聲地宣告著一個古老傳承在沉寂百年後的蘇醒。殿外,被金雷撕裂的雲層漩渦尚未完全合攏,一縷天光斜斜射入,照亮了三人凝重的側臉,也照亮了前路未卜的茫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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