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天際染成蜜橘色時，籃球場的水泥地麵正蒸騰著白日的餘溫。
    林七夜用食指轉著籃球走向三分線，手腕上的祥雲綢緞在晚風裏舒展開來，像是要馱著最後一線日光飛起來。江白忽然從斜後方探出手，帶著體溫的汗珠隨著他截球的動作甩在林七夜頸側，黑色綢緞的毛邊擦過對方發燙的耳尖。
    "耍賴啊江哥。"
    林七夜笑著轉身，後撤步時白色衣擺掀起的風裏混著青檸味洗衣粉的氣息。
    江白已經封住他所有退路，左手腕的舊綢緞隨著防守動作不斷掃過林七夜的小臂，像是某種秘而不宣的摩斯密碼。
    他們同時躍起的瞬間，落日剛好卡在籃筐與江白繃緊的肩線之間，林七夜嗅到對方黑色球衣上和姨媽做了好久的柚子清香味的沐浴露的味道，那味道清爽又不甜膩。
    籃球擦板入筐時，兩隻汗濕的手掌在半空擊出清亮的聲響。
    江白勾住林七夜的後頸把人往自己方向帶，被汗浸透的碎發下，他看見對方腕間飄動的祥雲正纏上自己褪色的黑綢。
    場邊梧桐樹的影子將兩人融成完整的剪影，直到江白突然用額頭抵住林七夜的肩窩："剛才那個假動作，是學我剛剛的動作嗎？"
    林七夜屈指彈了下江白手腕鬆動的繩結，指尖劃過對方泛紅的尺骨時放輕了力道："這個都已經這麽破舊了你怎麽還帶著？"
    尾音消失在江白拋來的礦泉水瓶拋物線裏，夕陽把兩個晃動的影子揉進滾動的籃球中，像某種永不落幕的青春圖騰。
    江白瞥了眼林七夜被汗水浸濕的發絲，從口袋裏麵遞給他兩張紙巾。
    “那怎麽了？反正還能用啊。”
    少年的笑容明媚，林七夜看著江白的動作，回以微笑。
    林七夜的思緒不禁往前幾個小時回轉。
    那是江白剛剛講完話，就被李主任又薅到了講台上麵，又遞給了江白一張稿子。
    他並不知道那張稿子上麵寫著什麽內容，但是江白的臉色並不好看 而且還朝著李主任投過去好幾個疑惑的眼神。
    為了知道是什麽內容，林七夜在恢複了視力過後，第一次使用【凡塵神域】的能力。
    在能夠睜開雙眼過後，林七夜就已經可以控製自己的精神探知能力。
    而有江白在身邊，林七夜並不想要去用這作弊一樣的能力去偷窺江白，這對江白而言，並不公平。而且林七夜的心裏隱隱感覺江白並不會喜歡自己去偷窺他，而隻要林七夜一想到江白會討厭他，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
    在睜開雙眼過後，精神探知能力的直徑範圍也從10米增加到了20米，所以他剛剛還可以看見那張白紙上麵的內容。
    在江白身邊教導主任推了推金邊眼鏡，指腹在打印好的講稿上“思想糾正”四個黑體字的上麵扣出指印，林七夜雙目正盯著江白後頸被校服領子蹭亂的碎發。
    他的精神力像無形的絲線般漫過操場和他人臉上的細微變化，在觸到那張演講稿的瞬間，心髒突然被凍出個缺口——稿紙上“異性友誼的純粹性”“劃清非正常情感界限”“病態依賴的危害性”等段落，像被曬幹的藤蔓，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標題下生硬地攀爬。
    “下麵請江白同學來給我們演講。”
    主任的聲音像塊浸了冰水的抹布，林七夜看著好友接過話筒時，手腕上那截祥雲綢緞隨動作晃出細碎陰影。
    他能“看”見江白指尖捏住稿紙的力度，那些用紅筆圈住的“正常性取向”“同學關係純潔化”等關鍵詞，正透過精神感知刺痛著他的神經。
    但江白開口時的聲音卻像春雪初融的溪水，清亮得讓投影儀的電流聲都低了下去：“上周三暴雨，我和七夜在公交站台看到有位奶奶摔了，他衝過去扶人的時候，校服褲腳全沾滿了泥。”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嘴角揚起的弧度讓林七夜想起他們在照顧白羽殿下時指尖相碰的溫度，“主任說，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這是友善，對嗎？”
    午時毒辣的光在江白稿紙上投下晃動的光影，他突然將那張印滿修改痕跡的紙折成小塊塞進褲兜，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黑綢緞邊緣：“我們一起練球時會討論數學題，他教我幾何輔助線，我幫他記英語單詞。班主任說，這是平等的互相促進，是文明校園該有的樣子。”
    他抬頭望向坐在站在身旁的主任，鏡片後的目光有些發怔，“如果說男生和男生不能走得太近就是‘性取向不正常’，那是不是違背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裏的‘平等’和‘公正’？”
    林七夜的指尖在衣袖下輕輕發抖，他“看”見江白心底翻湧的溫熱——是兩人昨日一起在天台上麵一起麵對那神聖的天使的熱烈。
    是剛才接過演講稿時，江白心裏閃過的“他們想讓我把光說成陰影，但光本身就是答案”。
    “真正的友誼，不該被標簽定義。”
    江白的聲音在整個操場裏蕩出回音，陽光突然穿透雲層，照在他手腕的黑綢緞和林七夜藏在袖口的祥雲紋上，“就像七夜總說，幫助同學、尊重每個人的情感，才是我們該學的‘核心價值觀’。”
    他頓了頓，從褲兜摸出被折皺的稿紙，“這上麵寫著‘證明自己性取向正常’，但我覺得，真正的正常，是允許所有真誠的情感都站在陽光下。”
    教導主任的咳嗽聲卡在喉嚨裏，台上江白挺拔的身姿熠熠生輝，台下林七夜呆愣地望著江白，金色的輝陽給兩個少年的身影鍍上金邊。
    江白走下台時，故意撞了撞林七夜的肩膀，後者清楚地“聽”見他心底沒說出口的話：“破綢子還戴著呢，跟我的配成一對了。”
    散會時的風掀起講台上的稿紙，“富強 民主 文明 和諧”的標題下，江白剛才的話像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原來真正符合核心價值觀的，從來不是生硬的切割，而是像他們手腕上的綢緞那樣，以平等的姿態，在陽光下舒展成彼此最溫暖的影子。
    ……
    “喂，你剛剛的比賽輸了，要給我買瓶冰水哈，可不許耍賴！”
    林七夜呆呆地笑了兩下，“我知道啦，那你要吃冰淇淋嗎？”
    “那我要吃抹茶的！”
    “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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