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粉紫色的光點落入被捆縛住的曹淵的身體裏麵，他漸漸睜開了眼。
    入眼是一身戎裝的少年，劍眉星目，眼波傳情。寬鬆的軍裝被腰帶緊係，腰肢挺拔。
    薄唇輕啟，耳邊是少年關切的聲音。
    “曹淵？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江白不確定現在醒來的到底是曹淵還是公羊拙，這二人共享一副身軀，即便他手握靈魂魔法，但也並不確定這裏的情況。
    兩千年前那場向神明發起反攻的那場戰爭已然失敗，江白也不知道黑王現在這模樣到底是失敗了，還是成功了。
    畢竟千年前那場布局連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成了，還是敗了。
    在這方世界，神明以朦朧意識裹挾著天地生靈的眾願並以其誕生之際便獲取的部分權柄去以個人之力挑撥天地規則，以此成就神位！
    所謂法則不外乎如是這樣的產物。
    黑王在千年前想越過神明這一界限，徑直成就至高。
    這為天地所不容。
    江白在楊晉那裏明白了神明如何成神的道理時，便已經明白了自己所要走的路到底是什麽，也自然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這理論太吃操作了！
    而曹淵在聽到江白的呼喚時，也睜開雙眼。
    他遲疑開口，“你…是江白？這裏是哪裏？我為什麽被捆著。”曹淵略有些無助地看向四周，這裏是如此的熟悉，他不想來到這裏。
    在其幼時，第一次握刀之際，黑王首次大殺四方的時候，他的意識曾短暫地來到過這裏。
    當時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無助、恐慌、驚懼縈繞心間，本以為熬過去之後就好了。可是曹淵睜開眼睛卻隻見雙手沾染上玩伴的鮮血，父母倒在腳邊，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但黃土卻深深嵌入了他們的指甲。
    他…殺人了！
    曹淵親手殺死了整個村莊裏麵的所有人，整整兩百多條性命，就連村口那隻老黃狗都沒有放過。
    年少的幼童不知所措，就那麽在父母再也不能應答的屍體旁待了三天，期間餓了就去推搡媽媽的胳膊，搖搖爸爸的大腿。
    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就去墊上板凳，把土屋梳洗箱子裏麵被鎖著的桃酥餅幹給拿出來啃著。
    渴了，就去村裏的那口大井裏麵打水喝。
    一個人悄咪咪地把自己房間裏麵印著碎花的小毯子拖出來，蓋在爸爸媽媽的身上，然後睡在他們身邊一起入睡。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無聊時，背著好朋友不會說話的身體，一起去爬山坡。
    一直到鄰居二丫的爸爸回來看望女兒時，瞧見被曹淵背在身上毫無聲息的孩子，崩潰大哭。
    也就是這一刻，曹淵明白了。
    他們都…死了！
    爸爸媽媽不會再叫他起床了，二丫不能陪他玩耍了，胖胖的但很大方的翠花姨也不可以在給他悄悄遞烤土豆吃了……
    “為什麽？江白，為什麽你要讓我想起來！”
    曹淵哭得喘不上氣，在經曆那檔子事情過後，他便選擇性地失去了這些記憶。除了記得是他自己親手殺了333條人命外，其餘那些慘狀和可怕瘮人的模樣盡皆忘記。
    但現在，媽媽臉上慈祥的皺紋和眼中的驚恐與仁愛、爸爸的不甘和不解、二丫的疑惑甚至是二丫爸臉上的悲痛和憤怒都被他回憶起來了。
    江白看著眼前的曹淵有些心疼。
    這一切明明都和他沒有關係，如果沒有【黑王斬滅】的話，乃至於隻是一個弱小的禁墟的話，都不會發生這些慘案。
    輕柔地把無法動彈但淚水橫流的青年擁入懷中，透過靈魂魔法的光芒他看清了一切。
    “沒事的，我們一起麵對。”江白頸窩處的清檸香氣被曹淵吸入鼻中，在哭了一會兒後，曹淵有些倔強地扭過頭。
    這也太丟人了。
    看著曹淵緩過來了，江白也是輕笑著用周圍的黑色焰火變出來了一把高高的座椅，坐在了曹淵身側。
    手掌拍了拍曹淵毛絨絨的腦袋，有些紮手。
    想來也是，在公安局那裏又發生了一樁慘案過後，曹淵就被守夜人給帶走了。
    哪怕是想要學會打扮自己也是沒有時間和精力的吧？
    金蟬大法師是一個好人，但他不太會帶孩子。尤其是一個受過這麽大刺激，內心有些陰暗的幼童，若不是佛法精深，江白真擔心曹淵會受傷。
    手中純白光芒閃爍，曹淵那長長的沒有被修剪的長發被江白變短，看上去板板正正，至少不像之前那樣不修邊幅。
    “這樣好多了，看上去也好看的喲。”江白收回手，“這樣也能被更多好看的女孩子喜歡。”
    而外界，林七夜正端坐於曹淵和江白身側。
    他察覺了曹淵的外貌變化，內心有些不耐的同時，也在感歎江白的審美。
    江白收回手，望了望四周，他沒有發現黑王的蹤跡。
    但這說不通，難不成是那樣？
    曹淵作為外在的牢籠，他在沒有失去意識或是使用禁墟時，他自身的力量當然占據主導，也就是說這時的曹淵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而一旦黑王被放出來，這狀況懂得都懂。
    所以，這座人形監獄的內裏，也是把情況給反過來了。
    黑王，不，應該說公羊拙才是精神世界的主導！
    他雖被封印，但真正的陣眼卻是在曹淵的身上，也是曹淵被捆縛。這都在說明，當初的封印有問題，什麽時候封印別人還要宿主來承受這份痛苦啊？
    公羊婉，你當初到底又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說動了天尊允許你這般瘋狂！
    江白心疼地撫摸著從曹淵琵琶骨穿過的那根鎖鏈上麵，這該多疼啊？
    “公羊拙，你不準備出來見見我嗎？畢竟老朋友見麵，連句話都不說，你這樣是不是太不會做人了？”
    “哈哈哈，做人？就憑我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一道陰冷的少年音自角落傳來，其聲音極具穿透力。
    一披頭散發的青年邁著步子，額，應該說飄過來。
    其麵容堅毅，看上去倒是和曹淵有幾分相似，想來也是【黑王斬滅】的影響吧。
    “所以，老朋友，你這是已經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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