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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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深色的廂式貨車如同一條滑入深海的巨鯨,在顛簸崎嶇的沿海公路上行駛了不知多久。
窗外的景色從繁華都市的霓虹,漸變為蕭瑟荒涼的曠野,最終定格在一片灰蒙蒙、帶著鹹腥海風氣息的邊陲景象。
目的地終於到了。
並非想象中的陰森古堡或隱秘地下基地,而是一個依偎在嶙峋海岸線旁、仿佛被時光遺忘的破敗小鎮。
低矮、歪斜的房屋大多用粗糙的石塊和飽經風霜的木材搭建,牆壁上爬滿了濕漉漉的深色苔蘚和海鹽結晶留下的白痕。狹窄的街道坑窪不平,積著渾濁的泥水,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魚腥、海藻腐爛的鹹臭、劣質煙草和酒精混合的刺鼻氣味。
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厚重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會壓垮那些搖搖欲墜的屋頂。海浪在不遠處的黑色礁石上拍打出沉悶而永恒的轟鳴,如同巨獸壓抑的喘息。
這裏就是古神教會的總部所在地——一個名為“黑礁”的,地圖上幾乎找不到標記的遺棄之地。
混亂、無序、絕望與隱秘的力量在這裏交織共生。
當貨車停在小鎮入口一處相對寬敞的泥濘空地時,幾個身影如同從牆壁的陰影和廢棄木桶後“流淌”出來。
他們穿著與當地漁民無異的、沾滿汙漬的油布衣褲,麵容粗糲,眼神卻異常銳利且麻木,帶著一種長期浸淫在非人力量下的非理性光芒。
為首的是一個佝僂著背、臉上布滿刀刻般皺紋的老者,他渾濁的眼珠掃過下車的江白和林念星,最後落在林念星小心抱在懷裏的、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和……貪婪,但迅速被深藏的恐懼取代。
林念星和江白的手段他們都有領教,自然也不敢在他們的麵前放肆。
“大人,您回來了。” 老者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他對著江白深深鞠躬,姿態謙卑到塵埃裏,卻又透著一股詭異的僵硬感,“‘囈語’大人在等您。住處已安排妥當。”
江白麵無表情,隻是微微頷首。
他琥珀色的眼眸掃過這片破敗而壓抑的小鎮,感受著空氣中彌漫的、若有若無的、令人靈魂深處感到不安的低語和扭曲感。這裏的力量場域混雜而汙穢,普通人長期居住,精神必然會被侵蝕扭曲。
但對於某些存在來說,這裏卻是最好的溫床和屏障。
所幸這裏也不會一直這般汙濁下去了。
思及此處,他捏緊了褲腿處的一塊竹簡。
他沒有讓這些“接引人”靠近林念星和炫迪。
林念星會意,推著嬰兒車,在江白無形的氣場庇護下,跟隨著一個沉默的引路人,走向小鎮深處一條更加陰暗狹窄的巷子。
巷子盡頭,是一棟三層高的、歪斜得仿佛隨時會倒塌的木質建築,門口掛著一個鏽跡斑斑、勉強能辨認出“海潮旅館”字樣的鐵牌。
旅館窗戶大多破損,用木板胡亂釘著,裏麵透出昏黃搖曳的燈光和嘈雜的、帶著醉意的叫罵聲、女人的尖笑,魚龍混雜的氣息撲麵而來。
“就這裏。” 引路人指了指旅館,聲音平板無波,“最頂層的房間,清淨些。”
他說完便如同影子般退入巷子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林念星皺了皺眉,鴨舌帽下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真是……有品味的落腳點。”
她推門而入。一股更加濃烈的汗臭、劣酒、黴味和廉價香水混合的汙濁氣息瞬間將她淹沒。
昏暗的大堂裏,幾個眼神凶悍、身上帶著刀疤和紋身的男人正圍著一張油膩的桌子大聲劃拳,一個濃妝豔抹、衣著暴露的女人倚在破舊的櫃台邊,懶洋洋地抽著煙。
所有人的目光在林念星推著嬰兒車進來的瞬間,都齊刷刷地聚焦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好奇和一絲下流的覬覦。
林念星冷哼一聲,一股無形卻冰冷刺骨的精神威壓如同實質的寒潮瞬間擴散開來!
那幾個彪形大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仿佛被無形的冰錐刺穿了大腦,臉色刷地變得慘白,眼神中的凶悍被巨大的恐懼取代,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那個抽煙的女人更是尖叫一聲,手裏的煙蒂掉在地上,驚恐地縮到了櫃台後麵。
整個大堂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隻有嬰兒車裏,炫迪似乎被這突然的安靜驚擾,發出細微的哼唧聲。
“頂樓,鑰匙。” 林念星的聲音如同冰珠落地,清晰地傳入嚇傻了的旅者耳中。
佝僂著腰的老頭抖如篩糠,慌忙從抽屜裏摸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銅鑰匙,哆哆嗦嗦地遞過去,連頭都不敢抬。
林念星接過鑰匙,無視了滿堂驚懼的目光,推著嬰兒車,踏上了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斷裂的木質樓梯。
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才緩緩散去。
大堂裏死裏逃生般的眾人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看向樓梯口的眼神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再也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安頓好林念星和炫迪,江白並未停留。
他在旅館老板驚恐萬分的注視下,要了隔壁另一間同樣破敗、散發著黴味的房間鑰匙。
房間狹小、昏暗,隻有一扇釘著木條的小窗透進一絲微弱的光。家具簡陋破舊,布滿灰塵。
空氣汙濁得令人窒息。
江白對此毫不在意。他反手鎖上門,布下一道無形的空間屏障,隔絕了外界一切可能的窺探。
站在房間中央,他緩緩抬起雙手,指尖在虛空中劃出複雜玄奧的軌跡。
幽藍色的空間符文如同活物般浮現、跳躍、組合。
空間在他麵前如同水波般蕩漾、扭曲,最終形成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閃爍著不穩定幽光的空間門扉。
門扉內,並非通向另一個地方,而是懸浮著一個與江白身高相仿的……人偶。
這人偶的材質非金非木,泛著一種溫潤如玉又帶著金屬冷光的奇異質感。
最令人驚駭的是,它的麵容、身形,甚至每一根發絲,都與江白本人一模一樣!如同一個完美的複製品!
隻是它的眼神空洞無神,如同蒙塵的琉璃,身上也感受不到絲毫生命的氣息和力量波動,隻有一種冰冷的、器械般的完美。
這正是江白在潛入古神教會時,利用係統的力量和自身對空間、靈魂法則的深刻理解,耗費巨大代價製造並留在此地的——替身人偶。
它在過去幾個月裏,代替江白承受了古神教會內部的試探、侵蝕,以及各種詭異儀式的洗禮,承載著“江白”這個身份在教會內部活動的所有記憶和因果,也分擔了部分來自古神低語的精神汙染。
江白看著這個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軀殼”,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因炫迪而殘留的虛弱感,緩步上前。
他伸出雙手,輕輕捧住人偶冰冷的臉頰。
然後,將自己的額頭,緩緩地、輕柔地抵在了人偶同樣冰冷的額頭上。
“嗡——!”
就在兩者額頭相觸的瞬間,異變陡生!
人偶空洞的雙眼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藍色光芒!
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能量紋路瞬間爬滿了它的全身!
整個房間的空間都劇烈地震蕩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一股龐大而駁雜的信息流、記憶碎片、被剝離的力量、以及沉澱的因果與汙染,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額頭接觸點,瘋狂地湧入江白的識海!
“呃啊!” 江白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要炸開!
無數不屬於他的、卻又無比熟悉的畫麵在腦海中瘋狂閃回:陰暗祭壇上的血腥儀式,扭曲信徒的狂熱祈禱,來自深淵的不可名狀的低語,與囈語、鏡女、黑袍主教等人虛與委蛇的周旋,以及替身承受力量侵蝕時的痛苦與麻木……
龐大的信息衝擊著他的精神,同時,一股被剝離許久、精純而熟悉的本源力量也如同歸巢的倦鳥,洶湧地回流進他幹涸的經脈和識海!
這力量的回流,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間驅散了他大半的虛弱感!雖然距離巔峰狀態仍有巨大差距,但至少不再是風中殘燭。
他身上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那股屬於其本身的冰冷、銳利、掌控一切的壓迫感重新凝聚!
這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一刻鍾。
當最後一絲幽藍光芒從人偶眼中褪去,爬滿全身的能量紋路也徹底黯淡消失時,人偶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哢嚓”一聲輕響,表麵浮現出無數蛛網般的裂紋,隨即嘩啦一聲,徹底崩解成一堆毫無生機的灰白色粉末,簌簌灑落在地板上。
江白緩緩抬起頭,額角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臉色卻比之前紅潤了不少,眼神也重新變得深邃而銳利,如同淬火重生的寒刃。
他感受著體內重新流淌的力量,雖然總量不足,但精純度似乎更勝往昔,而且多了一份曆經磨礪的沉澱感。
更重要的是,替身人偶這幾個月在古神教會的所有經曆、情報、以及布下的暗線,都已完美地融入他的記憶,成為他此刻最大的依仗之一。
“該去見見‘老朋友’了。” 江白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
他不再看地上的粉末,抬手在虛空中一劃。
這一次,空間撕裂得更加順暢,一道穩定、邊緣流淌著銀色光輝的空間門瞬間成型。
門後,不再是旅館的破敗景象,而是一片彌漫著濃鬱硫磺氣息、光線昏暗、氣氛壓抑到極致的巨大地下空間!
江白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
空間轉換的眩暈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陰冷和令人作嘔的硫磺惡臭。
這裏是一個龐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
穹頂高聳,倒懸著無數尖銳猙獰的鍾乳石,如同巨獸的獠牙。
地麵崎嶇不平,流淌著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粘稠岩漿,散發出灼熱的氣浪和刺鼻的煙霧。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死亡氣息和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來自亙古的威壓。
溶洞的中央,矗立著一座由某種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巨大岩石雕琢而成的三角形祭壇。
祭壇表麵刻滿了扭曲蠕動的、無法理解的褻瀆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幽幽的、不祥的紫黑色光芒。
祭壇的三個角上,分別供奉著三尊形態各異、卻都散發著濃鬱死亡與冥府氣息的巨大雕像!
左側是一尊身披古希臘風格黑色重甲、頭戴遮蔽麵容的猙獰頭盔、左手持一柄巨大雙股叉、右手持一柄猙獰的鳥頭權杖的雄偉雕像。他端坐在由白骨和痛苦靈魂構成的王座之上,周身纏繞著冰冷的死亡霧氣和不息的冥河虛影。奧林匹斯山,冥界之主——哈迪斯!雕像的眼窩處鑲嵌著兩顆幽綠色的寶石,仿佛能洞穿生與死的界限,冷漠地注視著祭壇下的生靈。
右側則是一尊半身腐爛、半身絕美的女性雕像。她一半的臉龐美豔絕倫,帶著魅惑眾生的微笑;另一半卻腐爛猙獰,露出森森白骨和蠕動的蛆蟲。她身披破爛的黑色鬥篷,一隻完好的手中提著一盞散發著慘綠色幽光的提燈,另一隻腐爛的手則握著一柄扭曲的符文長劍。她的腳下匍匐著無數亡靈的虛影。阿斯加德,死亡之國女王——海拉!雕像散發著腐朽與新生交織的詭異氣息,讓人既恐懼又忍不住沉淪。
至於最令人心悸的並非左右兩尊已知的神隻雕像,而是祭壇正中央最高處的那一尊!它的形態模糊不清,仿佛籠罩在一層不斷扭曲變幻的、粘稠的黑暗濃霧之中。隻能隱約看到無數扭曲的、非人的肢體和不可名狀的器官輪廓在霧中蠕動、組合、分離。沒有具體的麵容,隻有一雙……或者說無數雙,在濃霧深處若隱若現的、冰冷、漠然、仿佛由純粹絕望構成的“眼睛”!它散發出的威壓遠超哈迪斯與海拉,帶著一種淩駕於生死之上、源自宇宙終極虛無的恐怖氣息!
這尊雕像沒有名諱,或者說,它的名諱本身就是一種禁忌的褻瀆,一個無法被凡人理解的混沌符號!
但江白明白這是滅世梵天的神像,一個自不量力的小醜罷了。
三尊雕像呈三角之勢,構成了一個穩固而邪惡的力場,將整個溶洞籠罩其中。
祭壇下方,流淌的暗紅岩漿如同祭品,無聲地滋養著這份死亡與混沌的力量。
江白站在祭壇前不遠處的陰影中,感受著那無孔不入的、試圖侵蝕他靈魂的死亡低語和混沌威壓。
他神色平靜,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深潭,不起波瀾。他微微躬身,對著祭壇上的三尊雕像,分別行了一個簡潔而鄭重的禮節——並非信徒的跪拜,更像是一種對強大存在力量的認可與……暫時合作的致意。
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間。
“嗡……”
祭壇中央,那團籠罩著中央神像的、不斷扭曲的黑暗濃霧,如同沸騰般劇烈地翻滾起來!
一個身影,如同從最深沉的噩夢中凝聚成形,緩緩地從那濃霧的核心“流淌”而出。
他身披一件寬大的、仿佛由夜色本身編織而成的深紫色長袍,袍子上用暗金色的絲線繡滿了不斷變幻、如同活物般蠕動的褻瀆符文。
兜帽深深地罩住了他的麵容,隻露出一個線條優美卻毫無血色的下巴和一雙……無法形容的眼睛。
那並非人類的眼睛。眼眶內沒有瞳孔,隻有兩團不斷旋轉、坍縮、散發出迷幻色彩的漩渦!
漩渦中仿佛蘊含著無數破碎的星辰、扭曲的時空、以及瘋狂尖叫的靈魂剪影!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讓凡人的理智瞬間崩潰,陷入永恒的瘋狂囈語!
古神教會三大最高主教之一,年齡資曆雖短,卻並不輸於另外兩位主教的囈語!
他無聲無息地懸浮在祭壇中央神像前的半空中,深紫色的袍角無風自動,如同活物的觸須。
那雙令人瘋狂的漩渦之眼,穿透空間的距離,牢牢地鎖定了陰影中的江白。
“你回來了,‘代行者’。” 一個聲音直接在江白的靈魂深處響起。
那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由無數重疊的、扭曲的、充滿誘惑與瘋狂的低語糅合而成,時而如情人的呢喃,時而如亡魂的哀嚎,時而如宇宙誕生時的轟鳴,時而又歸於一片死寂的虛無。
它無視任何物理屏障,直接在精神的層麵震蕩、回響。
“看來,我們的‘鑰匙’,也平安抵達了?” 囈語的聲音帶著一種滑膩的、仿佛蛇類纏繞般的質感,那雙漩渦之眼似乎穿透了空間的阻隔,投向小鎮旅館的方向,精準地“看”到了沉睡的炫迪。
一股貪婪而冰冷的精神觸須,如同無形的毒蛇,悄無聲息地試圖探向江白。
江白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就在那無形的精神觸須即將觸及他的瞬間,他身周的空間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無聲地蕩漾開一圈漣漪。
那漣漪帶著切割萬物的鋒銳,瞬間將那探來的精神觸須無聲地斬斷、湮滅!
“囈語,” 江白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亙古不化的寒冰,清晰地在這充斥著瘋狂低語的空間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穩定力量,暫時壓下了靈魂深處的嘈雜,“管好你的好奇心,也管好你手下的蛇。再有下次伸過來的爪子,我不介意幫你剁掉。”
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瞳孔直視著祭壇上那雙恐怖的漩渦之眼,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帶著一種冰冷的警告和……居高臨下的審視。
“至於‘鑰匙’……” 江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充滿危險意味的弧度,“它現在是我的。怎麽用,何時用,由我說了算。你們……”
他的目光掃過哈迪斯和海拉的雕像,最終落回囈語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隻需要等待,和……服從。”
溶洞內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隻有岩漿流淌的汩汩聲和祭壇符文閃爍的幽光。囈語那雙漩渦之眼旋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幾分,色彩變得更加迷離詭異。
他沒有因為江白的警告而憤怒,反而發出了一陣低沉而愉悅的、如同無數玻璃碎片摩擦般的笑聲,直接在江白的精神世界回蕩。
“桀桀桀……不愧是‘混沌’選中的代行者。” 囈語的聲音充滿了扭曲的讚賞,“這份傲慢與力量……真是令人著迷。比那個隻會躲在暗處玩鏡子的女人有趣多了。放心,我對‘鑰匙’本身沒有興趣,我隻對……它能打開的那扇門背後的‘真實’感興趣。
隻要你能兌現承諾,打開通往‘原初混沌之核’的大門,古神教會的力量,包括我本人,都將是你最忠誠的……工具。”
他懸浮的身影微微前傾,那雙漩渦之眼仿佛要將江白的靈魂徹底吸入、攪碎、解析。
“不過,我很好奇……” 囈語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探究的意味,如同毒蛇吐信,“你在外麵,似乎還沾染了一些……有趣的小麻煩?
一個擁有黑夜權柄的小家夥?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與你因果糾纏至深的孩子……他身上的氣息,連我都感到一絲……悸動。
你似乎,比我們這些侍奉古神的老家夥們,更接近‘死亡’本身呢?”
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嶽,伴隨著囈語的話語轟然降臨!
整個溶洞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硫磺的氣息被一種更深沉的、源自靈魂層麵的腐朽和瘋狂所取代。
祭壇上,哈迪斯雕像眼窩的幽綠寶石光芒大盛,海拉雕像腐爛的半邊臉上,蛆蟲蠕動得更加劇烈,中央神像的濃霧翻滾得如同沸騰的油鍋!
無數更加清晰、更加瘋狂的囈語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瘋狂地刺向江白的識海!
“告訴我,江白……” 囈語的聲音化作了億萬重瘋狂的低語,直接拷問著靈魂,“你究竟……是誰?那個孩子……又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