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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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青石板路濕漉漉的,仿佛被塗上了一層薄薄的油膜,在微弱的陽光下泛著潮濕的光。李逸風腳步輕盈地踩過一個個水窪,濺起的水花在他的褲腳和鞋麵上留下了斑駁的印記。
他穿過那座古色古香的垂花門,頭頂上的老槐樹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不時有幾顆殘留的雨珠從葉片上滾落下來,像晶瑩的淚珠一樣,滴落在他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李逸風站在祠堂前的台階上,靜靜地凝視著那扇虛掩的烏木門。三日前那場驚心動魄的星核融合,如今回想起來,竟如同一場虛幻的夢境一般。
“少鏢頭!”馬廄那邊突然傳來老周那略帶沙啞的呼喊聲,“總鏢頭讓您去祠堂一趟……”
李逸風推門的動作頓在半空。檀香混著艾草的氣息從門縫溢出,這種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母親在世時總愛在衣箱裏放曬幹的艾草。手指無意識撫上腰間的胭脂勾玉,玉髓裏流轉的血絲突然變得溫熱。
"吱呀——"
李鐵柱正背對著門擦拭雁翎刀。老人脖頸處的寒毒藍紋褪去大半,露出原本古銅色的皮膚。聽到聲響回頭時,刀尖反射的晨光恰好掠過供桌——那裏新立著塊烏木牌位,金漆書寫的"愛妻司徒雁之位"正在晨曦中泛著柔光。
"風兒。"李鐵柱的聲音比記憶裏溫和許多,布滿老繭的手掌輕拍身旁蒲團,"來給你娘上炷香。"
李逸風接過三支線香。青煙嫋嫋升起時,他注意到供桌下壓著半塊麥芽糖——糖塊已經發黑,邊緣還粘著褪色的紅繩。這是他五歲生辰那日,娘親藏在袖中要給他的驚喜。記憶裏那雙帶著草藥味的手,最終沒能將糖塊放進他掌心。
"你娘臨走前說......"李鐵柱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卻是朵幹枯的艾草,"說若是哪天鏢局院裏的杜鵑開了,就帶她去苗疆看看。"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環佩叮當聲,仿佛是一串銀鈴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這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
蘇晚晴聽到這聲音,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輕盈地走到門口,倚在那扇朱漆剝落的門框上。門框上的紅色油漆已經斑駁不堪,露出了裏麵的木質紋理,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蘇晚晴的美麗。
她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雙肩上,發間別著一枚精致的青銅鳳凰簪,鳳凰的翅膀微微張開,仿佛隨時都能振翅高飛。這枚鳳凰簪在晨光的照耀下,散發出淡淡的銅鏽色光芒,與蘇晚晴的氣質相得益彰。
蘇晚晴的身上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襦裙,裙擺上用銀線繡著精美的暗紋。當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的身上時,那些銀線暗紋在光影的交織下顯得忽明忽暗,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星,給她整個人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在蘇晚晴的身後,唐小蠻正蹲在石階旁,聚精會神地戳弄著水窪裏的積水。她的小手在水中攪動著,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花。而在她的肩頭,那隻可愛的傀儡鼠正歡快地蹦跳著,嘴裏還叼著一片金黃的銀杏葉,仿佛在與唐小蠻一同嬉戲。
"李鏢頭。"蘇晚晴的稱呼帶著三分調侃,目光卻落在供桌的琉璃燈上,"接不接去苗疆的鏢?"
李鐵柱的手如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控製一般,猛然攥緊刀柄,那刀柄在他手中發出“嘎吱”一聲響,仿佛在抗議著他的過度用力。雁翎刀在他手中微微顫動著,發出清脆的錚鳴聲,仿佛在訴說著主人內心的不安和躁動。
隨著他手臂的揮動,雁翎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寒光,如閃電般劃過青磚地麵,在司徒雁的牌位前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痕跡。那痕跡雖然不深,但卻異常顯眼,仿佛是李鐵柱心中無法言說的痛苦和哀傷的象征。
李鐵柱凝視著那道淺痕,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鎖龍台往西南走。”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蘊含著無盡的滄桑和無奈。
老人粗糙的手指在牆上的羊皮地圖上移動著,最終在苗疆邊境處重重地一點,他的目光緊盯著那個點,似乎想要透過地圖看到那個遙遠的地方。
“經過青鸞峰時……”老人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李逸風輕聲打斷,“記得替娘親看看故鄉的杜鵑。”李逸風的聲音輕柔而溫和,卻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仿佛他早已知道這個囑托。
話音未落,房間裏的琉璃燈突然爆出一朵燈花,那燈花在暖黃的光暈中綻放,宛如一朵盛開的花朵。在這一瞬間,李逸風仿佛看見牌位前的艾草輕輕顫動了一下,仿佛是司徒雁的靈魂在回應他的話語。
唐小蠻蹦跳著跨過門檻,發梢還沾著晨露:"師兄你看!"她獻寶似的攤開掌心,幾顆山核桃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昨夜雷劈了西廂房的棗樹,我在樹根底下刨出來的!"
李逸風接過核桃的刹那,耳邊突然響起孩童的笑聲。恍惚間,三個模糊的身影在晨霧中追逐——穿玄色短打的男孩舉著木刀,紅衣女娃腕間銀鈴叮當,還有個白衣孩童安靜地坐在老槐樹上,正把核桃仁分給肩頭的鬆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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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唐小蠻嚼得嘎嘣響,齒輪狀的瞳孔映著琉璃燈光,"和夢裏娘親給的味道一樣。"
蘇晚晴的指尖拂過供桌邊緣。那裏有道淺淺的刀痕,是當年司徒雁教李逸風認兵器時留下的。"令尊的寒毒......"她話鋒一轉,鳳凰簪的流蘇隨著轉頭輕輕搖晃,"似乎好轉了許多?"
李鐵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老人從懷中掏出個錫製酒壺,仰頭灌下的卻不是燒刀子——清冽的酒香裏混著桂花甜味,壺身刻著歪歪扭扭的苗文「平安」。
"前日收拾庫房,在裝蠱蟲的陶罐底下找到的。"李逸風望著父親顫抖的脊背。那些陶罐自母親去世後再無人動過,積灰下竟藏著二十壇陳年桂花釀。
院外突然刮起一陣怪風。老槐樹的枝椏簌簌作響,幾片青葉打著旋兒落在供桌上。李逸風伸手去拂,指尖觸到葉片的刹那,琉璃燈的火苗突然躥高三寸。躍動的光影中,他看見個穿苗裝的女子站在槐蔭深處,無名指上纏著截褪色的紅線。
"娘......"呢喃脫口而出的瞬間,狂風卷著艾草香撲麵而來。牌位前的三炷香齊齊折斷,香灰在青煙中凝成隻振翅的玄鳥,繞著祠堂飛了三圈後消散在晨光裏。
唐小蠻的傀儡鼠突然竄上房梁。青銅鑄造的尾巴掃落積灰,露出橫梁上斑駁的刻痕——那是用苗刀刻的童謠,字跡稚嫩卻工整:
天亮了
雨停了
阿娘回來抱寶寶
蘇晚晴的紅繩無風自動,繩結處的銀鈴發出清越聲響。當她抬手指向南方時,李逸風看見她腕間的鳳凰紋正在皮下流轉,金線勾勒出的羽翼直指青鸞峰方向。
"七日後啟程如何?"李逸風將核桃仁放進唐小蠻掌心,轉頭望向父親佝僂的背影,"聽說苗疆的龍血藤,能鎮寒毒。"
李鐵柱握刀的手猛然收緊。刀鞘撞擊青磚的悶響裏,老人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半塊發硬的麥芽糖,糖紙上用朱砂畫著歪扭的螭龍紋。
"帶著這個。"他將糖塊放在司徒雁的牌位前,布滿裂痕的指甲劃過"愛妻"二字,"你娘當年......最喜歡龍須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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